-01-
母亲又怀孕了,可她并不想生下这个孩子。
她才二十出头,没必要把自己的人生浪费在一个酒鬼和两个拖油瓶身上。
那个来镇上置办物什的老板很喜欢她,对她的美貌垂涎三尺,并再三发誓会带她离开这个鬼地方。
母亲很快就沦陷了,她把这种行为称之为‘爱情’。
可惜,她并没有如愿以偿地怀上‘所爱之人’的孩子。
她慌张地向那个男人欺瞒了这件事,但是等到孩子生下来,所有的谎言都会不攻自破。
那个男人自她怀孕后,来看她的次数越来越少了,甚至隐隐有他去别的女人那儿寻欢作乐的风声传来。
母亲是个可怜又愚蠢的女人,她深爱着高高在上的纸醉金迷的生活,却又不愿承认她和那个男人之间的一切只不过是各取所需的交易。
她开始变得越来越神经质,正如父亲刚破产那段时间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毁了我的一切 !”
她像个泼妇一样声嘶力竭地吼叫着,把她悲惨的命运归咎于我那个尚未出世的妹妹。
嘛,也有可能是弟弟,只不过我更喜欢女孩子罢了。
时间拖得越来越久,即便她夜以继日地酗酒,醉了就粗暴地拍打自己的肚子,也没能杀死这个孩子。
我开始有些期待,后来再次回想起这个时刻,我才发现——这是我第一次向世界种下名为‘希望’的果实。
可是它并没有回应我的期待——
孩子出生了,是个死婴。
就像邻居们说的那样,即便这个孩子能撑到临盆,也注定是个活不长的短命鬼。
母亲生产没多久,那个男人终于肯来看她了。
像是一朵濒临死去的娇花,她央求着甘露不要舍弃她。
或许是对死去的孩子起了恻隐之心,那个挺着啤酒肚的老板实现了最初的承诺。
母亲又变回了那个温柔虚荣的小女人。
她很快忘记了孩子的死,开始兴奋地收拾行李,向街坊邻里炫耀自己即将去东京过好日子的事实。
或许是终于得偿所愿的关系,她好心地托人在乱葬岗为死去的孩子挖了一个简陋的墓穴,顺便在上面铺了一些破旧的草席,这样就算是下葬了。
母亲终于走了,我瞒着镇上的所有人,把身体冰凉的妹妹从墓穴里挖了出来。
我知道的,她已经死了。
但是——
如果神真的存在,请把她还给我吧。
哪怕以生命为代价。
我真心地祈祷着。
-02-
她的身体太冷了,我只能日复一日地紧紧抱着她。
或许她永远都醒不过来了,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墓地太冷清,她一个人生活在那里一定很辛苦,待在我身边——我愿意一辈子守着她。
哪怕她终有一天会发臭、腐烂。
所谓奇迹,自此成为了我追寻生命意义的信仰。
这是她死去的第五天,窗外下着连绵不断的雨。
她的身体并没有腐烂,反而在一点点地回暖——
我几乎无法压抑胸腔中那些从未有过的汹涌澎湃的情绪。
终于,她睁开了那双我想象过无数次的鸢色眼睛,小小的手轻轻扒着我的衣服。
窗外的雨还在继续。
我为这孩子取名为“霖”。
译为恩泽。
她是上天赐予我最珍贵的礼物——
如果,一定要为我的这些行为作出解释的话,仅仅是因为在她出生的那刻,我觉得很幸福。
她让我成为了一个「人」。
——太宰治
***
水谷杏花话音未落,就从厨房那里传来锅瓢的金属撞击声。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中原中也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拦在他面前的桌椅全部漂浮在了空中,片刻后——他擒着一个连连讨饶的男人回到了大堂,所有的桌椅应声落下,场面有种说不出的杀伐果决。
“大爷,饶命啊!我不是什么坏人!”
惊魂未定的嫌疑人被粗暴地扔在了地上。
“你在这里干什么?”
水谷杏花开始了例行审问。
其实这本该是身为上司的中原中也该干的事,但是据哥哥所说,虽然其本人具备一定思维能力,但平时并不喜欢思考。
因为需要靠他用脑子解决的事基本不存在。
“我说!我什么都告诉您!”
男人跪在地上,神色惊惶地朝水谷杏花的方向爬去。
中原中也一脚把他踹回了原地,不着痕迹地将水谷杏花同这个身份不明的家伙隔开。
“别耍花样!”
他危险地眯起眼睛。
受了中原中也一脚的国字脸,胃里一下子翻江倒海,趴在地上把能吐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空气中顿时弥漫了一股腐食的酸臭味。
不知道这家伙躲在店里偷吃了些什么,地上的呕吐物里渗着粘稠的血块,还夹杂着一些零碎的肉渣。
水谷杏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