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M市人民医院。
前台的护士打了个哈欠,一只手撑着头,眼神迷糊地看着冗长无趣的电视剧,余光里正前方扫下一片阴影,她抬了抬下巴没有感情地重复:“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陈主任在哪个病房?”低沉喑哑的声音问。
护士愣了愣,把手机反扣住:“您是陈主任的……”
屈一垂眸看她,是个生面孔。
“你们胡姐在吗?”屈一问。
右侧的一扇门打开,胡姐端着保温杯出来,转弯的时候脚一顿。
小护士立马精神了,直直站好:“护士长……”
“一一?”胡姐把保温杯放在前台桌上,快步过来,在他胳膊上摸了摸,“这……院长不是说你明天回来……穿这么少,冷不冷?”
屈一摇摇头:“不会。”
小护士:“护士长……这个……”
“这是我们医院的孩子,屈一,”胡姐看着屈一,“小张刚来不久,不认识你正常。”
“嗯,”屈一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我先去看看陈姨。”
胡姐抓着他的手,不自觉叹气:“你先去休息,明天醒来再过去吧。”
“没事。”他反而是安慰地拍了拍胡姐的肩,“我不困。”
医院的长廊里新放了绿植,底部还用了黄蓝色的高脚花盆,和墙上挂着的各种标语搭配在一起,显得生机勃勃,屈一手在叶子上轻轻碰了一下。
“脑瘤,恶性的,院长说……明天手术失败的话,可能……所以你陈姨才把你叫回来,”胡姐带他走到病房门口,“小瀚在里面陪床,你进去小声一点。”
屈一点头,放缓了脚步进去,在黑暗中找到了床边的凳子,慢慢坐下。
一束天光从窗帘缝隙里泄进病房,屈一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把陈姨的手放在床上。
身后陪床上窸窣动了一阵,李瀚有些迷茫又有些惊讶:“一一?”
“瀚哥。”屈一小声应了一句。
李瀚翻下床,先检查了一下设备,确认陈姨的数据都没有什么异常以后,才拉着屈一出来。
“不是说明天……今天才到吗?”李瀚揉了揉他的头发。
屈一抿抿唇
:“都差不多,陈姨……”
李瀚张了张嘴,往前走了两步,突然抱住他。
李瀚什么都没说,屈一只在耳廓边听到几声压抑不住的哭泣。
他抬手在李瀚背上轻拍了拍。
*
靳塬将手机抬起来再扫了眼消息。
“队长,我要是能魂穿你手机,索性就自闭关机了。”老八说。
靳塬瞥他一眼:“你想都不要想魂穿我手机。”
老八嘀嘀咕咕地埋汰靳塬,不过靳塬认真用耳朵听,在聊天框里又打了一句话:【憨憨,出什么事了?】
屈一已经一天没有消息了。
直播也没开,观众们在直播间里闹了半天,才等来洪建国的一条消息:【11今天不播了,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事发突然,没及时和大家说,真的很抱歉!】
靳塬连续发了五六条信息,也没收到回复。
他烦躁地靠在了椅背上。
犹豫了三分钟以后,抓着手机走到了门外。
屈一和李瀚并排坐着,李瀚握住了眼前人的手:“爸,坐下来歇会儿吧。”
“七个小时了……”男人来回走着,脚步急切,“院长说的最多五个小时啊……”
手术室的门嘭声打开。
屈一猛地站起来,脑袋一阵眩晕,勉强抓住了李瀚的后背才来得及扑到院长边上。
院长解下口罩,疲惫但欣慰地笑了:“手术成功了。”
李瀚将父亲一把抱住,恸哭出声。
屈一终于吐出一口气,坐回凳子上,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很久,他拿出来。
老板邀请你语音通话。
“喂,老……”
“你怎么了?”老板没等他说完话,“出什么事了吗?”
屈一笑了笑:“我没事,”他起身走到窗前,看着远处的城市灯光,“特别开心现在。”
“憨憨,有什么事情就说。”老板似乎还保持着警戒状态。
屈一回头,和院长视线撞上,两人都是温柔一笑,他慢步走着,轻声朝电话里说:“家人生病了,刚刚手术成功。”
老板放松下来,语气温和:“憨憨,一切都会好的。”
“嗯……”屈一用钥匙开了门,倒在床上眯着眼睛,“真好啊,听到你声音真好啊……老板,从微信语音里面听,你声音特别好听,比在YY上听还
好听……”
“那我多说几句给你听?”老板笑着问。
屈一来不及把被子和枕头从衣柜里拿出来,有些模糊不清地小声哀求:“留到明天好不好啊……想睡觉觉……”
老板在电话那边轻笑了一声:“嗯,睡吧。”
屈一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站在人群中,周围每个人都在说些什么,但屈一却只能看到他们的嘴巴一张一合。这些人在陆续消失,屈一想要抓住他们,然而这条路却比黑夜还要漫长,他踽踽独行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