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芙佳伸出胖胖的爪子努力地想要够到自己的玉蟾蜍, 圆墩墩的身体从宽大的衣服里面拱出来显然有些困难, 于是有人先她一步,伸手捡起了这个玉蟾蜍。
亓凌宵甚至以为是自己眼花, 不然怎么会看到当初他去江南的时候, 送给苏霁的玉蟾蜍呢?明明随着苏霁的离开, 这些东西, 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见到了。
他记得苏霁说这玉丑得很,一直很嫌弃, 但是那个时候,却是落魄的三皇子最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了,他生重病的时候都没有舍得当掉的玉, 送给了当时才答应当他幕僚没多久的苏霁,彼时,他囊中羞涩, 又带着一点儿的窘迫。
君子赠玉,是为知己。
苏霁嫌弃着,却一戴十多年, 后来, 他从没人理的三皇子成了炙手可热的太子爷, 苏霁成为了举足轻重的大文士,买得起无数价值不菲的玉器, 但是苏霁从来没有从腰间摘下过这只丑玉佩。
他从来都只是嘴上刻薄的,亓凌宵清楚得很。
只是他也难免怨苏霁心狠,不然为什么十多年过去了, 连一个追忆的机会都不给他呢?
苏霁离开之后,就好像从世界上消失了一般,没有一点点的音讯,一切的痕迹都抹去,如果不是回忆鲜明又彻骨,他都快要以为这个叫“苏霁”的人,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臆想。
亓凌霄恍然发现,苏霁从不提过去,不提故里,恐怕连名字“苏霁”两个字都是假的,新雪初霁,满月当空,他离开之后,亓凌霄的人生就停留在了那个雪天,再也没有雪霁云开的时候,漫天的大雪落下,他再也找不到身后的人了,坐拥江山,何尝不是坐拥江山孤寂?
他不知道他到底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只知道、只认识简简单单的苏霁两个字,他拼尽全力,原来竟从未走进过他的世界里面。
亓凌宵用尽了毕生最大的意志力才没有赤红着双眸质问眼前的小孩玉是哪里来的,苏霁在哪里——
苏霁,苏霁……还在这世上么?
这块玉就是当初送苏霁的那一块,纹理,走向,每一个被摩挲得光滑的地方,他都像熟悉苏霁这个人一样。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人,他不相信苏霁会给别人,他戴了十年都没有摘的玉,为何出现在这个小孩手里?
这个孩子……竟然还该死地像极了苏霁,他对苏霁总是万般珍重的,无论是爱屋及乌还是其他的什么,总之,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和一点儿,然而声音一出口,却是他都惊讶的沙哑,“这块玉……你是从哪里来的?”
舒芙佳也认出来是上次那个黄人了,她也听到大家叫他“陛下”,舒芙佳再懵也知道黄人是皇帝了,这里也不是什么阴曹地府,可是舒芙佳看见黄人拿了她的玉,又有点儿着急——虽然她不太想认□□·爹爹,但是东西总不能给人拿走,毕竟爹爹不爹爹不重要,主要是美人娘亲留下来的东西,她宝贝着呢!
就是皇帝也不能随便抢别人的东西吧!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起来好像很难受的样子,看着□□蟆都快哭了,舒芙佳觉得他一个大男人大个子哭鼻子挺丢人的,只是……难道黄人也认识□□·爹麽?莫不是什么失散多年的大兄弟之类的?
可是皇帝既然问了,舒芙佳也知道他是这里的老大,肯定是要低头,要说实话的,她是不怕,但是宰相爹给他打工呢。就是舒芙佳看了看贺兰卿一眼——
她不太想柿子鬼知道她爹是蛤、蟆精,出于一种说不清楚的少熊情怀,柿子精好歹是她多年的对头,知道她爹是蛤、蟆说不定会嘲笑她,舒芙佳也是自尊心很强的小熊熊,所以难免有些小心思。
但是小心思比起宰相爹的俸禄来说,还是小钱钱比较重要!
贺兰卿看到舒芙佳怀里摔出那块玉的时候眉头就皱了起来,他没见过苏霁,但是听父亲说过,谁都清楚苏霁对于陛下来说意义非凡,然而苏霁的玉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家伙身上?贺兰卿忍不住拧起眉,舒芙佳最好不要和苏霁扯上什么关系——
陛下无疑是个明君,除了苏霁的事情之外。
亓凌霄以为舒芙佳不愿意说,蹲下来用毕生最大的耐心按捺住自己,解释道,
“这块玉对朕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的……”
“这块玉的主人在哪里?你……是怎么拿到这块玉的?”
舒芙佳看看亓凌霄,稍微有点儿嫌弃地挪挪屁股,离他远一点,扣着手指开口了,“这……这个是我麻麻留给我的。”
亓凌宵闻言,微微皱眉,“你是舒明涵家的小女儿,舒明涵怎么会有这块玉?苏霁明明和舒明涵不认识,和他的妻子更是没有交往,何来此玉?你在撒谎。”
舒芙佳腮帮子鼓起来了,站了起来,“我没撒谎,他们认识的,你不相信我为什么还要问我!”
她知道这个黄人特别多疑,上次他就不信蛤·蟆爹的事情,这次看到了蛤·蟆玉还不相信!
其他人闻言,倒吸一口冷气——这个小孩这话说得,对面的人再算是明君,也经不起这样的冒犯。
果然,亓凌霄的表情渐渐地沉了下来,“你若是不愿意说,你的父亲总是愿意说的,只是若是你父亲来说,就没有这么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