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处,却因着他嗓音低醇的这声沅儿,轻轻地颤了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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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小皇帝登基后,大祈的朝会制度便不如从前那般繁琐。
陆之昀身为这个国家的实际掌权人,却是个讲究务实的人,他免去了繁枝末节,将皇帝的早朝从以前寒来暑往的日朝,改成了一月九次,逢三、六、九日才行的朝会之期。(1)
威严响亮的三通鼓在大内禁城中响彻后,文武百官亦分左右两列队进入宫廷的外朝,并渐次按照自己在朝中的班序站队。
小皇帝身着玄色的旒裳衮冕,腰佩五彩织金大绶,在一众朝臣的注视下,身姿挺拔地坐在了泛着熠熠辉芒的龙椅处。
陆谌任的参议一职,在朝中是正五品官员,这个职衔不高亦不低,但是离皇帝的距离还是颇为遥远,以至于前面的高品官员在同皇帝禀告政务时,他都有些听不大清楚。
陆谌手持笏板,所着的深青官服前,还纹绣着五品文官的白鹇补子。
都察院的言官们头戴着獬豸冠,站在他身前的不远处,可自从陆之昀成了祈朝的首辅后,这些御史和言官仿若就是些摆设。
如今的他们,也只敢纠议纠议官员或是皇室宗亲,便是同个傀儡一样,丝毫都制衡不了陆之昀这样的权臣。
陆谌自从清醒过来后,便愈发觉得,陆之昀实乃目无君主,屡悖朝纲的奸臣。
无外乎便是因着小皇帝尚且年幼,再仗着自己外戚的身份,握稳了祈朝的权柄。
这样一个只手遮天的权臣的存在,于大祈来说,就是个隐患。
陆谌就不相信,没了陆之昀,这大祈的朝务就会周转不下去。
所以他现在铁了一门心思,就想往都察院进,既然多数的言官都畏惧陆之昀的权势,不敢在朝中多言半句他的不是,那他陆谌就争取成为那个可直言不讳,纠议君主行径的言官御史好了。
却说吏部的官员调动分为补班、转班、改班和升班。
陆谌眼下若想从通政使司的参议,去做都察院的一名御史,就属于官员调动中的转班。
一般来说,如果真的要转班,任的官职就要较之前降级。
可陆谌却并不在乎这些,毕竟如今的通政使司,已经成为了一个无甚权利的冗部,陆之昀甚至将能够操纵民间舆论的邸报都牢牢地控制在手。
如今的他,如果不进都察院,就根本寻不到能够报复陆之昀的机会。
及至下朝之时。
群臣纷纷从汉白玉的石阶处往午门行去,陆谌在离宫时,还无意地同钟凌打了个照面。
钟凌跟他的官阶差不多,但是本身却是个没有爵位的郡公庶子,又因着和沈渝的这层关系,在得见陆谌后,他的面上不禁闪过了一丝淡淡的尴尬。
陆谌的面上却是无甚波澜。
对于沈渝到底嫁给了谁,他自是毫不在意的,甚至当卢氏告诉他,沈渝已经嫁给郡公庶子钟凌的消息时,他连半点反应都没有。
沈渝往后如何,都同他没有任何的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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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臣退朝后,陆之昀亦和高鹤洲从文渊阁行至了午门处。
高照的煦日下,午门崇楼高耸,双观对恃,若从高空俯瞰,便觉其形颇似一只展翅的庞大朱雀。
高鹤洲不时地用眼瞥着陆之昀的侧脸,暗觉这几日,他面上的冷锐之色消减了不少,神情虽依旧沉肃威严,但看着却没前几日那般阴沉骇人了。
至于陆之昀有如此转变的原因,高鹤洲也是清楚的。
都是男人,懂的都懂。
不过陆之昀的洁身自好,和这忍功,着实让同为男人的高鹤洲佩服。
高鹤洲正在心中打趣着陆之昀,却觉他用那双凌厉的凤目冷冷地斜睨了他一眼。
故而高鹤洲轻咳了数声,以作掩饰。
随即道:“吏部的官员调动单子拟出来了,你的那个侄儿陆谌,竟是要从通政使司转到都察院,我看他对这事颇为上心,前几日也通过了考核。而今,就等你和陛下的一句话了。”
陆谌和陆之昀闹掰了的事,高鹤洲是知情的,他早就听闻了陆谌甚至命下人加憩了伯府和韶园间的垣墙,甚至还有意搬宅,不再与陆家的大宅连成府园。
至于原因嘛,想必也是因着陆之昀的妻子,沈沅了。
陆之昀用食指轻轻地拨了下墨玉扳指,只淡声回道:“资质既是够了,那就让他进都察院。”
高鹤洲气定神闲地道了声嗯。
他向来清楚,陆之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能直着去听。
看来他的意思是,要让陆谌先爬得更高,这样才能摔得更惨。
思及此,高鹤洲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
某些人就是自不量力,也难以认清事实。
陆之昀若想摆布他,那就跟摆布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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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康平伯府。
卢氏见刚从通政使司的陆谌归府后,面上难能有了丝淡淡的笑模样,不禁兴奋地问道:“儿子,发生什么好事了?怎么这么高兴?”
陆谌淡哂着回道:“孩儿转任去了都察院,现在已经不是通政司的参议了,先从都事做起,再过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