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就有那个味道。”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气味,每种肉有每种肉的气味。
新鲜的肉跟死的肉味道不一样,死的肉跟烂的肉味道又不一样。祁越、唐妮妮曾亲眼见证过一个人从活到死、从生到熟、乃至腐烂生蛆的全过程,对这些气味中微妙的差别再清楚不过,一沾到,就能辨别出来。
这么说,林秋葵若有所思:“贺闻泽那些人在光海的时候就吃过人肉?”
祁越嗯一声。
这倒不是那名大名鼎鼎的杨老师有意传授,而是冬天,地下室意外冻死两个人。那段时间姓杨的故意一个星期不给他们发食物,想试试把所有人逼到极限,看会发生什么。
贺闻泽饿了好几天,看到尸体,第一个想出新路数,还借着这一招招揽不少常年抢不到荤腥肉沫的小崽子。后来姓杨的知道了,也没打他罚他,反而夸他聪明。
在大人默许下,久而久之这事变得很正常。
另外有意思的一点是,那个姓杨的自己从来不吃,碰都不肯碰。
林秋葵问白头发的祁屿?
祁屿当然也吃过。
以前跟祁越混的时候没有吃,跑到贺闻泽那边,就跟他们一起了。
“唐九渊?”
“他没有,他脑残。”
脑残就算饿得快要死掉,也只知道躲在角落里发呆。
林秋葵来问去,祁越一直等着她问自己,结果老半天没有问到。
奇怪。
她不问,他反而问:“你干嘛不问我?”
无意间踩到一根树枝,发出咔嚓的细微脆响。林秋葵侧头看他两秒,收回视线:“没必要。”
“为什么?”
“因为……”
意味不明的停顿。
“什么?”
“想知道?”
祁越一着急就皱眉毛,表情严肃又可怕。
看他这个样子,故意卖关子的坏家伙好似浅浅笑了一下,两根指尖忽然从他的手里滑出去。像一只轻巧又狡黠的小鱼,一下子挣脱掉渔网。
“你快说。”耐不住性子的小狗催着问。
林秋葵勾一下手指,这是要他靠过去的意思。
祁越弯腰靠近她,随着动作,脚下的影子同样顺从地低下一截。
旋即他的耳稍被轻轻地勾住。
就好像他的皮肤、他藏在皮肤下的骨头、他的心脏,都一起被小猫的爪子勾住。
而那只胆大包天的小猫就在他旁边,气息若即若离,咬字清晰缓慢:“因为你吃了也好,没吃也好。”
“都是以前的事,是我们遇到之前的事。每个人都有过去,只要你以后不吃,它就不会影响到我们的未来。”
未来,她说。
更确切点,是我们的未来。
祁越被关在没有规则底线、信奉厮杀为王的阴潮地下室好多年,他并不一定能明白,一个成长在普通的、正常的文明社会下的人,要抱着怎么样的心情,才能说出这样平淡却违背伦理的话语。
几乎相当于:我并不介意你过往的肮脏、腥臭、腐烂。
因为我会爱你。
我也不介意你可能曾经是一个面目可憎的杀人狂、食人魔。
因为我已经决定要爱你。
祁越不懂。
或许似懂非懂。
唯独爱这个字,无论你把它揉捏成多少片,伪饰成什么样。缺爱的小狗总能第一时间把它找出来,占为己有。
他的企鹅很小气,经常有很多话,藏着不说。
难得她愿意坦诚一次,听到祁越耳朵里,差不多就是:我爱你我爱你爱你爱你爱你爱爱爱爱。
又来了,心脏‘pong’一声炸开。
祁越猛地拉开距离,用力握住她的手腕。
没头没尾地一句:“听到没?”
这回轮到林秋葵问:“什么?”
祁越抓着她的手,戳了自己一下,理所当然地说:“它跳很快,因为我特别爱你。”
一样的话其实听过无数遍,但好像每次都会感到吃惊。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能把这种话,说得这么不加掩饰,又这么肆无忌惮呢?
林秋葵慢半拍地笑:“翻来覆去就这一句,你怎么说不腻?”
——不经常说的话,怕你不小心忘掉。
毕竟人是记性很差的生物,他们一觉睡醒就容易淡忘重要的事。
一个停顿有概率忘记,一个迟疑也有几率忘记。
有时连一个抬眉、一个低眼、一次人群中的擦肩而过,他们都会忘了说爱,忘了自己有在被爱。
红猴后来为了不挨揍,掏钱请祁越看的爱情电影里就有这样一段独白。
这个祁越不说,他只很轻地哼一声:“反正你喜欢听。”
“难道我喜欢什么你就做什么吗?”林秋葵又从他的手里滑走。
祁越迅速抓住:“不行?”
“行。”她又溜掉,模仿他单调贫瘠的造句方式说:“反正你是笨蛋。”
祁越:?
“你骂我。”
这次摆明了在骂
她还不承认:“胡说。”
“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