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平安和玛窦不同,做田野调查的时候曾经来过这里,与南美国家的贫民窟不同的是,星马台人的性格相对温和,旅游者进去至少不会横死,即便如此,贫民窟依然是犯罪的温床,这里有大量的地下赌场、色情场所以及毒品贩卖窝点,星马台失业率很高,无业青年没有别的出路,只能投身黑帮。
“我们开始吧。”傅平安说,他掏出几张小额钞票晃了晃,立刻就有四五个黑瘦的儿童凑过来,眼巴巴的盯着钞票,虽然一张只相当于几毛人民币,但对他们来说也是一天的口粮。
“带我们去空地,然后叫人来,越多越好。”傅平安用马来语告诉这群小孩,没受过教育的星马台人只能听懂马来语。
每个贫民区都有一块空地,作为孩子们打棒球的地方,如同巴西贫民窟的孩子踢足球一样,星马台的少年也有一条改变命运的捷径,就是成为职业棒球运动员,星马台棒球队在东南亚的水平属于一流,球员的薪水足以支撑他的家庭从这里搬走,住进富人区的大房子。
退位国王和他的卫队上尉来到打棒球的空地上,这儿杂草丛生,垃圾遍地,不大工夫,一帮老弱病残蹒跚而来,他们都是为了钱来的,其中没有青壮年,以老妪和孩童为主,玛窦有些沮丧,这些人是没有投票权的,宪法规定,年满十八岁才有选举权,而老人们虽然有选举权,但从来不行使这个权力,他们没文化,没见识,认不清海报上的脸和竞选口号,投谁的票对他们来说没有区别。
面对这样一张张面孔,玛窦满腔热忱变得拔凉拔凉的,他低声对傅平安说:“把钱给他们,我们走。”
傅平安也觉得没意思,正要发钱,忽然一个老妪尖叫起来,继而指着自己的T恤对别人大声嚷嚷,她身上穿着一件来自义乌的廉价广告衫,正面印着国王提比流.玛窦的头像,那是经过设计的头像,和星马台纸币上玛窦的祖父凯撒.玛窦的侧影非常接近。
紧接着,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现了,这些老妪和孩童们纷纷跪倒,大礼参拜,这是星马台王国的传统礼仪,在国王面前,百姓需五体投地来表达尊敬,不过这些年来跪拜礼仪已经废止,国王的神格在剧烈缩水,没人再把国王当回事,没想到在民间,国王依然享有极高的威望。
下面一片七嘴八舌的声音喊吾王万岁。
但是在玛窦眼中,这不是贫民窟空地上的二十几个老妪和孩童,而是万人广场上十万民众在山呼海啸。
这种威望,完全是玛窦的祖父留下的政治遗产,年轻的玛窦感觉心底有一团火在燃烧,这团火迅速燃烧到了头顶,没错,是上头的感觉,和喝了半斤威士忌一样。
在傅平安眼里,玛窦却变成了疯了的慕容复,带着稻草皇冠接受顽童的参拜。
“朕来晚了。”玛窦说,他用了祖父常用的自称,神情也变得冷峻起来,在百姓面前要保持尊严,不能太亲民,没别的意思,老百姓就好这一口。
就这样,玛窦对着一群老幼开始了演说,他尽量使用简单的马来语词汇,逻辑也简单粗暴,不和你讲道理,就直白的将自己的观点灌输给你,即兴发挥,讲的很奔放,很投入。
“朕为什么要参选,朕已经是国王,什么都不缺,这是因为某一天晚上,朕睡觉的时候得到了先祖的启示,上帝的指引……你们为什么穷?是因为星马台人民头上有两座大山,一座山是劳埃德,另一座山是腐败的政府,劳埃德是魔鬼,马尔克斯是魔鬼的帮凶,赶走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选朕!不选朕,你们就会永远受穷……”
傅平安有些听不下去了,尴尬的无地自容,可他明白,玛窦的办法是对的,演讲和请客吃饭是一样的,你请民工兄弟吃那种需要脱鞋坐在榻榻米上吃的小碟子小碗日料只能惹人家一肚子牢骚还吃不饱,必须整大块肉大碗酒才能一步到胃。
……
蒂亚戈.杜警司的维多利亚皇冠警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把车停在贫民窟边缘处的一家商店门口,让商店老板照管好自己的车,然后戴上警帽,整理一下笔挺的制服,挎上T形警棍,威风凛凛的走进了贫民窟。
通常来说,单个警察是不敢进入贫民窟的,这样很容易被敲闷棍,丢失枪械装备,但蒂亚戈就有这个胆子,他是少数几个从贫民窟走出来的精英,十五岁之前,他就在这里居住,至今他的发小还在这里生活着,当然已经靠着蒂亚戈的支持当上了老大。
蒂亚戈一边走一边和老相识们打招呼,贫民窟有一点好,就是流动人口不多,都是本乡本土住了几十年的老户,根知根底,看似混乱野蛮,其实内里自有章法,他打听了一下,就知道国王的去向了。
玛窦还在激情演讲着,傅平安在旁警戒,忽然发现一群人气势汹汹走来,看样子是当地黑帮人物,全世界的混混都一个造型,刺龙画虎,大金链子,星马台贫民窟的混混还多了一个道具,就是别在裤腰带上的镀镍手枪,银光闪闪的耀眼。,毫无疑问,他们是来找麻烦的。
傅平安的心悬了起来,悄悄摸了摸后腰的枪,可是那帮人暂时没有发作,而是站在人群后方冷眼旁观。
玛窦也看到了那群人,却视若无睹,继续演说,结束之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