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睡不着。”梵音得寸进尺,“你可以唱首歌给我听吗?”
“你是十六岁不是六岁,”杨淮安阴阳怪气,“还让大人给你唱摇篮曲,你好意思吗?”
“好吧,”梵音躺平,双手搭在肚子上,“那我数羊好了。”
梵音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面前的大海风平浪静,身后的城市阒寂无声,能听到的只有微风拂动椰子树叶的沙沙轻响,还有身边人细微的呼吸声。
男人低沉而柔和的嗓音忽然响起,仿佛近在耳畔。
“Letmego,
(让我走吧)
Idon’twannabeyourhero,
(我不想成为你的英雄)
Idon’twannabeabigman,
(也不想成为什么大人物)
Justwannafightwitheveryoneelse。”②
(只是想和别人一样奋斗)
梵音睁开眼睛,只能看到杨淮安一半侧脸,但她想象得出,他此刻的神情应当是空茫而寂寥的。
她又阖上眼帘,听着这首略带惆怅的“摇篮曲”,缓缓睡去。
杨淮安凭着记忆唱完了这首他二十几岁时最喜欢的歌,对着大海发了会儿呆,扭头一看,梵音已经睡着了。
他慢慢躺下来,也不怕背上的伤口沾上沙子,然后侧身面对梵音,静静地凝视着她的睡颜,用目光细致地描摹她的五官。
这是个奇妙的夜晚,杨淮安心想。
他整个人处于一种淡泊宁静的状态,所有杂念和**都消失了,仿佛得到了某种慰藉,内心充盈,已经别无所求。他希望时间可以走得慢一点,将这个特别的夜晚拉得长一点,因为他知道,美好的时光只是吉光片羽,以后可能不会再有了。
等天一亮,他们就要回到原来的地方,继续为了生存疲于奔命。他早就厌倦了打打杀杀的生活,他想带着梵音逃进深山老林里,避世隐居,做一对逍遥快活的野人,等到外面的世界恢复正常了再出山。
要等多久呢?五年,十年,二十年?不知道他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他原本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得过且过,但是从今天起,他想好好活着,因为他有了活下去的意义。
漫无边际地畅想着,杨淮安有了困意。
他悄然起身,把短裤脱下来,轻轻地盖到梵音身上。虽然是夏夜,但海边湿气重,还是有点凉。
杨淮安穿着内裤走进海里,转身面朝着沙滩,坐进海水中,让自己保持清醒。
丧尸基本不来海边晃悠,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他在海水里坐一段时间,再上岸待着,等困了再去海水里坐着,循环往复。
不过梵音并没有自私地一直让杨淮安为自己守夜,她睡了两三个小时就醒了,起身揉揉眼睛,隐约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从海里走出来,直接吓得呆住。
等看清是杨淮安,梵音摸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说:“我还以为是海里的鬼魂,差点就吓哭了……你在干嘛?”
杨淮安说:“摸鱼。”
梵音傻傻地问:“摸到了吗?”
杨淮安失笑:“没有。”
“好可惜,”梵音半真半假地说,“还以为有烤鱼吃呢。”
“你是饿醒的吗?”杨淮安问。
梵音摇头:“换我守夜,你睡会儿吧。”
杨淮安却说:“不用,你接着睡。”
梵音站起来,把盖在身上的短裤还给他:“杨叔叔,人要服老,别逞强。”
杨淮安:“……”
梵音说:“我去旁边嘘嘘,你不要偷看。”
杨淮安无语:“我没那么变态的嗜好。”
梵音嘘嘘回来,杨淮安已经穿好衣服,正在拿着刀开椰子,开好之后依旧让梵音先喝,喝完水再吃肉。
见杨淮安没有睡觉的打算,梵音说:“你还是睡会儿吧。”
杨淮安说:“不睡。”
这个夜晚如此珍贵,他怎么能浪费在睡觉上。
梵音说:“那我们一起等日出好了。”
可没等多大会儿,梵音就靠在杨淮安肩上睡着了。
杨淮安由她睡,他静静看着天幕从深黑变成靛蓝,又从靛蓝变成五彩斑斓。
他轻轻拍打梵音的手臂:“祝梵音,醒醒,太阳要出来了。”
梵音醒来,恍恍惚惚地观赏了一场盛大而灿烂的日出,又一次被自然之美感动得泪眼朦胧。
沐浴着晨光,杨淮安率先站起来,朝她伸出手:“走吧,回家。”
梵音“嗯”了一声,拉着他的手站起来,一起向着沿海公路走去。
刚跨过护栏,竟然看到两辆越野车从远处驶来。
人比丧尸更危险,杨淮安立刻拉着梵音穿过马路,迅速上车,然而还没来得及发动车子,那两辆越野车已经风驰电掣地开到他们眼前,分别堵住了他们前进和后退的路。
紧接着,从停在前面那辆越野车的后座下来两个荷枪实弹的男人。
梵音几乎立刻就认出来,那个穿着迷彩短袖、手臂上有大片纹身的男人,就是一年前闯进林陈曦家的庄园,把他们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