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瞬息万变,谁也不敢分神太久。
谢广业虽然想现在就把胡闹的那小子丢回军营大后方,可又担心他是头一回上战场,万一自己一喊,他一分心,被敌人有机可乘就麻烦了。
罢了罢了,且看天意吧。
最后老天爷的意思很明显:
我觉得这小子不错。
所以又给你送回来了。
一个半片皮甲都没有的军医冲到前线杀敌数十人,最后只带了点皮外伤凯旋,这事儿就他娘的离谱。
鸣鼓收兵之后,谢广业都没顾得上像往常一样褒扬将士们,哐哐穿着还在滴血的铠甲直奔大后方。
一干将士面面相觑,都觉得有事儿,呼啦啦全跟上来了。
谢广业一路冲到军医所在的营区后,就见京里来的何太医正跳着脚暴打洪崖,后者抱头鼠窜不敢还手。
见了谢广业,何青亭又往洪崖脑袋瓜子是呼了一巴掌,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停了。
洪崖现在浑身都疼,心道这姓何的下手可真狠!结果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呢,就觉屁股上一阵巨力传来,他看着两侧的帐篷、篝火飞快后移,整个人都傻了,直到脸朝下重重落在地上才回过神:
我飞了?
谢广业收回臭烘烘的大脚,大步流星过去掐着他的脖子把人提起来晃,扯开破锣嗓子就吼,“你小子简直混账!若损失了老子的军医,拿什么赔!”
每个军医都是宝贝,能救命的!
洪崖都被他掐得翻白眼了,反而倔劲儿上头,梗着脖子青筋暴起地喊,“老子拿命赔!”
反正损失也是他,命丢在战场上权当赔你,没毛病!
谢广业一愣,嗯,言之有理……个屁!
他把洪崖丢在地上,自己也顺势坐下去喘粗气,用力拍着地面跟他吼,“你小子咋想的?就不怕死?”
洪崖撅着腚爬起来,捂着脖子揉了半天,这才声音沙哑道:“怕什么!怕死不上战场!”
“放屁!”谢广业喷了他满脸唾沫星子,“你是军医,军医懂吗?”
“谁说军医不能冲锋?”洪崖反问,“谁说军医只能待在后方,眼巴巴看着活蹦乱跳的人出去,死了伤了送回来?老子多杀几个北蛮子,大家伙儿死的不就少了!说不定正好就是让我治的,这会儿让我给救了呢!”
谢广业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理直气壮说歪理的,但偏偏他娘的还真有点道理。
他摸着下巴盯着洪崖上下打量几回,砸吧下嘴,“你小子是个人才,怎么样,以后跟着我当个亲兵!”
“谁稀罕!”洪崖嗤之以鼻,“老子还是军医!”
“你跟谁老子老子的。”谢广业没忍住,又抬腿踢了一脚。
这回洪崖早有准备,双手撑地嗖地蹦了起来,指着他放声大笑,“哈哈哈,没踢中。”
周围跟着谢广业过来的将士们见到这一幕,顿时发出整齐地抽气声,简直都要平地起风了。
这小子不是傻就是莽!
谁不知道谢帅山匪出身,性格暴烈如火,脾气上来连先帝都敢骂……
现场一片死寂。
洪崖缩了缩脖子,暗道不好。
虽然不知道怎么了,但总觉得不太妙……
“哈哈哈!”谢广业狂放的笑声惊雷般炸起,“你这混球无法无天,合老子的脾胃!来人,给他配上甲胄兵器!”
顿了顿又问:“小子,你用什么兵器?”
还有这好事?
洪崖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挠着头道:“没用过,不知道。”
谢广业搓了把脸,回想起之前在战场上看到的,“我见你力气不小,这么着吧,兵器库里有两柄铁杆长/枪,寻常人使不动,给你一把试试。”
“行!”洪崖爽快应了。
白给还不美?
结果洪崖还真抡得动!
一群人轰然叫好。
唯独谢广业和几个将领看得直摇头。
这小子空有一身蛮力,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使,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用什么兵器都跟抡柴火棍似的,能全须全尾从战场上下来真是叫人想不通……
“以前真没用过兵器?”谢广业还真好奇,这么个人才哪儿蹦出来的?“瞧着倒像练过一招半式,剩下的全都就地拼凑的吧?”
被戳破的洪崖也不害臊,老实点头,“我师父用剑的,一把软剑使得出神入化,可惜我的根骨学不来,用着别扭。”
每种兵器都有自己的脾气,招式自然也千差万别,软剑走轻灵诡谲之路,跟重兵器完全是天壤之别,以前老道士留下的剑招自然也没用了,洪崖只能自己一点点摸索,奈何始终不得其法。
当初老道士驾鹤西去,他还想留下那柄软剑做念想。可又转念一想,留下又有什么用?自己也学不来,索性叫它陪着师父一起去吧,就一起埋了。
“剑那玩意儿有啥意思!”谢广业浑不在意道,“上阵杀敌就要用刀枪!”
“不许你这么说我师父!”谁知洪崖一下子毛了,瞪着眼道,“哪怕一军主帅也不行。”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继而哄堂大笑。
谢广业也笑了,“你小子不错,有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