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两声克制的敲击。
滞后的消息到来,三言两语道清楚小太太不能言语的始末。秦衍之听完,让人去请医生。
“好的, 先生。”
香萍微乎其微的脚步声像风一样远去。
屋里静悄悄的, 秦衍之打碎了它。
“过来。” 他说:“我看看喉咙。”
声音低低的。
这话说的不是让我看、给我看, 也非我要、我想。仅仅以他自己起的头, 用着平淡无波的陈述语调,反而变做既定的事实。不容反抗,更不得质疑。
不过失声又不比裸在皮肤上的刀伤、枪伤, 区区的凡胎肉眼有什么好看, 能看出什么呢?
姜意眠放下报纸,朝他走去。
走到他身边去。
“低一些。”
他又下了一道指令。
她俯下身, 与他平视。
“再低一些。”
她拢着侧边的衣衩缓缓蹲下,两人间生出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先她立着, 他屈着腿坐在轮椅上,入骨的病使他矮了一截;如今她矮下去, 腿比他折得还厉害,莹亮的眼瞳须得仰起来, 才能触碰到他的视线。多像一只卧在主人身边讨宠的猫。
而秦衍之身上有一种叫人臣服的东西。
“张嘴。”
话落, 她顺从地启唇。
他低下眼, 将一根指伸进去, 压住她的舌。
接着又伸进来一根,一齐捻着软滑的舌尖,往左右翻了翻。
——真的在检查唇齿、查找病源根处似的,又似从头到脚地抚摸一只猫。
他的神态沉静而平淡——人本不该对小猫起欲念的,他很体面——只两根手指头颇为放肆地搅弄着,无意间划擦过口腔内壁的破皮。
她觉得疼了, 下意识咬住他,他便停住不动。
“松开。”
这回命令没有奏效,双方古怪地僵滞了一会儿,无声的较劲。
总算意识到自个儿养的小宠物,铁了心要造反,不能指望她率先服软。秦衍之抬起另一只手,绕到背后去,一点点捏住她的后颈皮。直逼得她放弃逆反,张了嘴,才道一声:“顽皮。”
他抽出两根湿漉漉的手指,再去摸喉咙。
粗粝的指肚子隔着薄薄的一层肌肤摁来压去,究竟有没有检查出一些不对,姜意眠一概不知。
她只知晓,他把一部分晶莹的液体抹回到她身上,剩下一部分没有抹,被敲门声打断。
——医生来了。
正经医生外诊配着工具箱,箱里五花八门的器械逐一登场亮相,最后得出结论:秦太太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至于她不能自在说话的毛病,很可能源自心病。
“太太近日是否受过惊吓?这病不好胡乱用药,待缓过来,指不定就好了。”
医生擦着冷汗,言下委婉的意思就是,这事不出在他的范围内,他解决不了。
秦衍之面无喜怒地敲了敲手指,让香萍送医生出去。
屋里再度剩下两个人。
“子白欺负你了?”
他自如地提起一个死人,姜意眠不说话。
“嘴巴是他咬破的?”
也不说。
“他的死吓着你了?”
这才算个像样的提问,她点头,不料对方横来一句:“为什么换了衣服?”
“衣服。” 意眠本能地重复,低头看到依然牢牢挂在肩头的方格披肩。领口仍然遮得严严的,其他地方跟原来那件相差无几,周遭又这样黑,按理说不该被察出异样。
偏偏秦衍之察觉了。
“为什么没有穿原来那件衣服。”
“不想穿就点头,不能穿摇头。”
“回答我。”
他问了第二次,眸光很淡,瞳仁漆黑。
房里的空气仿佛一瞬间被他抽空了,冷下来,她竟不由自主地发起抖。
半开的门边,香萍面无血色,扑通跪下来,拼命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秦衍之却没看她。
他看着他未过门的小太太,年轻又无畏,要她把手伸出来。
姜意眠云里雾里地照做了。
——不对,应该说是她的身体自主照做的。
又小又白嫩的手心摊着,她蹲得腿麻,刚一动,一道戒尺嗖地打了下来。
“香萍,替太太数着。”他念出名字,每一个被念及名字的人都被他慑住心神,沦为他的棋子。
香萍重重地哆嗦了一下,一动不敢动地跪着,颤声报出一个残忍的数字:“一。”
啪的一声。
“二。”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数。
竹制的戒尺接二连三打在手心,不重,但也绝对算不得轻。
因这控制得当的痛楚,所谓精娇细养的太太,如一个犯错学生般,于□□、他人视线下遭受惩罚。比起疼痛感,更剧烈的羞耻感慢慢追上来,活像烈火反复炙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