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安静的小村庄,土坯房茅草顶,袅袅吹烟相映成趣,绿树成茵,河水潺潺俯仰生姿,热风拂动,空气中飘来饭菜的香味儿,偶然响起几声鸟鸣,越发显得清幽宁静。
村口那棵参天古树长着圆形的枝盖,正凌空展开繁枝,枝头生长出密密麻麻的绿叶,像一把绿伞,将烈日遮得严严实实,野草打着卷儿蔫哒哒地垂着脑袋,不远处的高山种植着各种果树,此时正挂着大小不一的果儿。
此时山脚下传来一串孩子们的呼叫声,“瑞生?瑞生?你在哪啊?瑞生?”
这几个孩子是从山上跑下来的,每人手里都跨着个篮子,额头全是细汗,显见是跑得急了。
没一会儿他们就发现山脚下有个孩子正趴在地上,手里攥着一支笔此时正聚精会神画着什么。
几个孩子跑到他身后瞄了一眼,发现他画得正是这座山。这山已经画出轮廓。
孩子们瞧着稀奇,不免又多瞧了几眼。
有人在场,瑞生难免受打扰,他画不下去了,用脏手挠了挠脸。
瑞生堂弟张小郎指着瑞生哈哈大笑,“瑞生,你瞧瞧你的脸弄得跟哈巴狗似的。当心咱奶回家骂你。”
瑞生撂下画笔,用手背随意抹了下自己的脸,看着自己的画,非常满意。
他收拾画笔,砚台和墨锭,“走吧。”
其他人跟在他身后,议论纷纷,“瑞生画得好好看啊。他是学过吗?”
张小郎不屑道,“学个屁啊。家里哪来的钱供他学。也就是二叔傻非要供他念书。这下好了吧?二叔走了,我看他拿什么学。”
说话的功夫已经走到村口,孩子们各回各家。
瑞生及张小郎也回了张家。
张小郎一回到家就跟自己的奶奶告状,“我们说好了去山里采蘑菇,可瑞生又偷偷溜下山画画。”
张婆子连夸小孙子能干,看着跟在小郎后头进来的瑞生,瞧见他脸上的墨汁,探头往他篮子里瞅了瞅,里面只有一只毛笔,墨锭和砚台,她皱了皱眉,“你的蘑菇呢?怎么空着篮子回来了?”
“我没去摘蘑菇。”瑞生低着头乖乖认错。
张婆子气得不行。总是这样,让他干点活,就知道忤逆躲懒。
“奶,他把画藏在衣服里呢。”张小郎提醒道。
张婆子从瑞生怀里搜到那副画,看了一眼,想到前几天刚离去的儿子,就像看着罪证,三两下撕得粉碎,“你不许再画。就因为你画画才害得你父亲没了。你怎么这么没良心。”
瑞生看见自己的画被毁,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张婆子越来越堵心。
就在这时,从外面冲进来一个妇人,她刚刚在地里干活,累得头晕眼花一头摔倒在地。等她醒来,扔下锄头就往家跑。
跑到家已是满头大汗,看到院里的情况,她一把将瑞生拉到身后,“娘,瑞生他爹没了,跟瑞生有什么关系。难道不是你们舍不得出银子,才害得他大冬天去服徭役吗?”
张婆子气得脸色铁青,指着江舒涵的手都开始哆嗦了,“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江舒涵现代来的哪会怕她,也不怵她,大着胆子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娘心里有愧,就想把罪转到我们娘俩头上。可世人都长着眼睛。村里人都门清。等你以后到了阴曹地府,瑞生他爹自会与你掰扯明白。”
跟在她后头进来的村民们都惊呆了。
往日江舒涵就算对婆婆有什么不满也只敢在背地里嘀咕,但是当面忤逆婆婆却是头一遭,大家不免有些惊住。
就在这时,堂屋里走出一男一女。两人年龄都在三十出头。
女的尖嘴猴腮,一看就是尖酸刻薄之人,她三两步冲过来,扶住老太太,冲江舒涵苦口婆心劝道,“弟妹,你就算对我们有意见,也不该将气撒到婆婆头上。你有什么话就冲着我们来,不用指桑骂槐。”
江舒涵掐着腰,“我不用指桑骂槐。我相公的死,婆婆是帮凶,你们就是凶手。你们别给我装好人。这村里谁不知道我相公在县城当木匠,每个月能得五百个大钱。每月交了四百文到公中。只留一百文给瑞生买纸笔。你们还不知足。非要将这一百文也抠了去。害得我相公没钱抵徭役,不得不被带走。他身子骨单薄,才去了三天,人就没了。你们这些黑心烂肺的,却还在这边苛待我们孤儿寡母,你们的良心被狗给吃了吗?”
她越哭越伤心,“人在做,天在看,你们害我早早没了男人,害瑞生早早失了父亲,你们全都不得好死。”
她越骂越狠,柳彩春和张金贵气得面红耳赤。
张婆子被儿媳骂,更是气得老脸都歪了,指着江舒涵,恨声道,“我要代老二休掉你!你不孝!”
张家这边哭闹,围观群众越来越多。没一会儿,门口就挤满了人。
又过了一会儿,族长被请来了。
张婆子看到他就像看到了希望,甩开大儿媳搀扶的手,老泪横流,“族长,你可要给我作主啊。我老婆子一把年纪,竟被自己的媳妇儿骂,我没脸见人了呀。”
族长看了她一眼,只轻飘飘地问,“老嫂子,银贵没了,是不是还没称你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