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本:“我没有这么说过吧?”
妹妹抱着双臂在胸前,别过头不看他。
他忍不住气笑了:“大小姐,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从刚才到现在,我就说了一句,你堵了多少句回来,这件事还没定性,我也没多说什么,为什么你就觉得,我是在指责你呢?”
妹妹:“你嘴上没说,你心里就没有这么想过吗?”
他没好气地说:“想也不行啊。”
妹妹想都没想:“想也不行,想也有罪。”
波本:“……你是连我想什么都得管是吧?”
“说你是日本菩萨你还真的把自己当成菩萨了?我再跟你说一次,我能活到今天,靠的不是谁仁慈,手下留情,他自己自作自受,就连他本人都不考虑自己的家人,犯不着我来替他操心考虑。”
他无言以对。
作为日本公安所奉行的那套准则,只限于要求自己和同样身份的人,于她而言,的确没有那种必要。
“而且,嘴上说什么谁信啊?谁不会撒谎啊,”她说,“你们说的话都不可信,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波本脱口而出:“你别迁怒行吧?”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很快意识到这话不该说,又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一瞬间,没能压住自己心头的愠怒。
明明开始都没有生气的。
波本抿了抿唇,语气有些生硬,但他自己现在也在气头上,暂时说不出什么软话,只好大家先隔离冷静一下:“他还没死,现在应该是吓得昏厥过去了,你先离开这里,我收拾一下。”
没大出血,好巧不巧,刀子刚好避开了那些要紧的地方,没有扎破动脉。
所谓的收拾指的当然不是打扫房间,而是把现场她的痕迹收拾掉,负责这起案件的当然也不能是普通警察了,公安会随后接手。
妹妹冷笑了几声:“行啊,反正坏事我都干完了,收不收拾也无所谓,我不在乎,大不了把我送到牢里去啊。”
他被她搞得心烦气躁:“你别这么阴阳怪气行不行?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坏了。]
他也没有和她吵架的意思,偏偏对方就跟炸了毛的刺猬一样,浑身都是刺,恐怕在他一开始说那句话的时候,她就完全把他放到了敌对面,充满了攻击性,以至于两人根本不能进行正常交流。
更糟糕的是——刚才显然不小心捅到了马蜂窝。
妹妹挂在脸上的冷笑都收了,冷淡地看着他:“你清高,你了不起,就你会说话,就你一个是正义的化身,公平的代表,你这么厉害当什么波本威士忌啊,怎么不去当日本警察呢?是考不上编吗?”
她说完,用力撞了下他的肩膀,推开门出去了。
金发青年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指微动,最后慢慢收紧握成拳,蹲下去处理伤口。
由公安派出的人接手了这起案件,温泉旅店的老人最后还是知道了自己儿子为了孙子犯下的这起罪过。
“都是我太无能了……”老婆婆泪流满面,“他一直希望能给家里多挣点钱,就抛下了祖传的温泉旅馆在外投资,没想到不仅没能挣到钱,还欠了不少外债,孩子又在这个时候得了重病,他就铤而走险做出这样的事情……真的非常抱歉,侵扰了客人,我为他感到羞愧。”
“您实在言重了。”
旁边的男人神情专注,实际上心里有些不由自主的走神。
理智告诉他,这当然是不对的做法,于情于理,要安抚群众,哪怕对方是受害者的家属——只要是无辜的,就是身为公安的人的职责。
但现在他没有那种心情,口舌也不像从前那么利落干脆,又不好多说,以免暴露了用套话来敷衍人的真相。
最后还是谈点实际的,只是这种事情他不好出面,于是就让属下来,他自己则开车把莲衣带了回去。
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波本有心开口缓和缓和气氛,最后又惜败于她的冷脸下。
每次他刚想开口,对方不是喝酸奶就是吃薯片,用这种方式隐晦地拒绝和他沟通。
小问题,进入组织这么麻烦的事都过来了,不至于栽在这种小事上。
他定了定心神,露出几乎没有被人拒绝过的招牌式的波本微笑:“如果觉得渴的话,后座有婆婆特意送的自酿梅酒,还有布艺小狗,正好,你不是很喜欢旅馆开门的那只小柴犬吗?”
“哦,是有这回事。”
她眼睛也不抬,就在车上涂指甲油,终于肯大发慈悲地搭茬,凉凉地说:“我当然喜欢狗了,狗那么可爱,谁不喜欢呢,我就养了它一天,随便给了点残羹剩渣,它就知道把头给我让我摸,还知道冲着我摇尾巴。可是有些人,吃我的,住我的,花我的,用我的,关键时候不站在我这边就算了,还要倒帮着别人咬我一口,还不如狗呢。”
“欸,这有时候这人和狗的差距啊,比狗和狗的差距还大。”
波本嘴角的笑意凝固,握紧了方向盘。
他踩在油门上半天,最后还是移开,平稳行驶直到回到公寓。
妹妹进门就走进自己卧室,把门狠狠一关。
砰的一声,带起来的风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