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花了一整晚的时间,说服了安室透同意自己的计划。具体的细节还需要更周密的讨论,不过大事上已经敲定,其余的就可以延缓再商。关于这件事,知道的参与的人越少越好,毕竟组织在公安还埋了一个未曾被挖掘出来的卧底,相当于一个不定时的炸-弹。
如果她这边刚和琴酒约好在安全屋见面,那边琴酒就接到了组织卧底的警告,就算不用脑袋想都能想得出来,她一定有问题。
琴酒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收割掉的角色,在游戏级别里,他绝对是最难解决的终极boss,就算布下最缜密的局,也不能确保百分之百能将他解决。所以,人太少绝对不行。
“我会动用‘零组’成员。”
安室透说:“公安里有内鬼,但是零组成员每个都是由我过目过的,而且这么多年也没有出现过任何问题,他们的成分值得信任。”
“你不用解释这么多了。”
“如果你觉得这个方案不满意,那——”
妹妹摇了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相信你的选择,也相信你的判断,你看人的眼光比我准,不用跟我解释这么多,太浪费时间了。”
安室透神色复杂。
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酸,喉头有些发哽,斟酌了一会儿,笑着说:“那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妹妹嗯嗯点头。
他几番欲言,最后仍然在她抵触的目光下开口:“莲……”
“你现在是谁?”她说,“我想知道,现在和我说话的到底是哪一个。”
他哑然。
“我就是我自己。”
安室透是个具有多重角色马甲的人,在日常生活里他也把这件事区分得很明显:当波本的时候,他对待她就像波本威士忌对待蜜糖酒,警惕里又带点轻佻。当安室透的时候,就是热情阳光的店员了,一心一意为客人着想,对待她也总是一口一个齐木小姐。
但他真正的身份既不是安室透,也不是波本威士忌。
他是降谷零。
降谷零是严肃的,正经的,不苟言笑的公安警察,有些事上绝对不允许让步——一开始,他是完全无法接受她亲自入局去做这一场假戏,只是她一再坚持,他太知道她的秉性,她其实霸道得很——天真的样子看着是好说话,前提是和她观点想法一致的时候,她才会听自己的,想法不一致的时候,就必须得听她的。
他们太过相似,却在同一件事上出了分歧,他不得不退让。
如果是拿自己做诱饵,安室透绝对双手赞成这个提议,就算代价是自己的性命。毕竟如果当初他畏惧死亡,就不会选择走这条路,既然选择走了这条路,那无论结局是什么,他都会坦然以待。
可偏偏不是他。
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当初选择成为公安卧底的初衷,保护合法公民的安全,她当然也是他所希望保护的。
降谷零:“我现在以公安警察的身份和你对谈,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这个决定,我们还可以想其他的办法。”
“其他办法?”妹妹不以为意地点点头,“我知道,当然是有的,但是办法有,像这回这么好的机会还会有吗?你们是想要活捉他——本来就是天方夜谭,一旦错过了这次机会,说不定以后你想后悔都没有余地了。”
她说的当然是真的,安室透无法反驳。
想直接处决琴酒已是难中之难,但更重要的是琴酒背后涉及到了多起非法交易,以及他作为组织高层必然掌握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辛,最好是留下这条命,慢慢审讯把背后的非法组织通通挖干净。
放任琴酒继续逍遥法外,时间越长,他犯下的罪行就越多。
难以拒绝的条件。
妹妹没有说话,耐心地等着他的回答,也没有催促。
她不像小兰。
从小朝夕相处的青梅竹马忽然一朝失踪,着急又焦虑地等待着,只要偶尔能见上一面就开心不已。
她不喜欢等待,却已经习惯了等待那些缺席的人。
男人紫灰色的眼睛里闪过种种情绪,有犹豫,有挣扎,但最后一切都化作了平静。
他坚定地说:“不需要你牺牲自己,我一样能消灭组织。”
妹妹张了张嘴,“……但那是琴酒。”
“就算是琴酒也不是你应该负的责任,如果需要牺牲一个无辜的人才能消灭琴酒,那这样的交换也毫无意义。”
两人执着地对视着,谁都没有避开对方的眼神。
他眼睛里倒映出来的略显严肃的面容,忽然笑了一声,“其实,我挺高兴的……哪怕你最后答应我,只要犹豫了那么一下,我就挺高兴的。”
“真的,”她说,“我已经很满足了,不要浪费这么好的机会。”
安室透有些狼狈地避开她的眼神。
他忽然不敢去看她了。
有过的动摇,好像忽然变成了沉重的山,猛烈地朝心脏压下。
在在听见她提出来的计划之后……哪怕只有那么一瞬间,他没有过片刻的动心吗?他难道没有下意识去评估利益得失吗?
他根本就对不住她的信任。
妹妹没有给他太多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