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产屋敷家离开后,佐为的情绪显而易见的低落下来,尽管没有在当时表现出来,可并不代表他没有在对方身上察觉到异样。佐为平日待人和善,也老被叶王嫌弃过于天真,可他终究是藤原家的公子,见多了贵族间的尔虞我诈,有分辨真假的能力。
产屋敷公子的病是真的,可他的话却是假的,他既有掌握京都动向的情报网,有必定有不为人知的助手。想到这里,佐为停在牛车前,重重的叹了口气。
“佐为大人先前还信誓旦旦的保证过,怎么这就改变想法了?”叶王道。
“我知道他在说谎。”如果心里没有鬼的话,也就不需要千方百计的隐瞒了。佐为垂眸,面带着忧愁道:“我信任的不是这位公子,而是产屋敷家世代积累的声名。我在幼时便见过现任家主夫妻,那是连我父亲都赞赏的品德高尚之人,我实在是不想相信,产屋敷公子会是草菅人命的凶手。”
佐为的父亲,曾是把持朝政的摄政大臣,这样心机深沉的家伙绝不会看错人,产屋敷两代家主都没什么野心,在朝臣拼命想要将女儿塞进宫中的时候,他们反倒是将嫡女嫁出了京城。虽然佐为的父亲,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家伙,他做不了好人,却也不妨碍敬重那些不为利益所惑的人。
低头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佐为掀开牛车的帘子,朝着叶王挥挥手道:“那么我先回去了叶王,改日再去拜访你。”京中棋手听说他得了山水大师赠送的棋盘,都下帖说要来拜访呢。
目送对方离开,叶王也翻身上了牛车,两架车往相反的方向行去。
麻仓家位于京都鬼门处,以大阴阳师震慑百鬼,拜叶王所赐,这些年已罕有妖怪袭人事件。牛车一靠近府邸,早就在等待的股宗便翻墙跃下,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叶王的车内。
“叶王大人,可有收获?”已经盯这件事几个月的股宗询问道。
“和之前推测的差不多,确实是产屋敷家的公子所为。”就算对方不承认,可他心里的活动却已经把所有细节都透漏了出来,叶王之前的言语试探,纯粹只是在娱乐罢了。
“差不多吗?那是还有出乎您意料之外的收获啊。”股宗道。
提起这个,叶王面上的笑容加深,摸了摸股宗头顶的绒毛道:“对方比我想象中的更蠢。”自尊心强又盲目自信,却没有与之相对的能力,身处劣势时连隐藏情绪都做不到,连佐为都没有唬住。
“这样啊。”没别的意外便好。股宗坐在牛车边缘,看着它驶入院门,又道:“人面疮的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了,既然找到了真凶,那叶王大人,接下来要怎么做?”就算是证据确凿,这种大贵族很难伏法吧,既然没死贵族,多半又是会不了了之。
牛车在此时停了下来,叶王没有急着下车,他背靠在车板上放松了下身体,道:“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就不必在浪费时间在这里了。至于产屋敷家的那个,不用管他。”像是这样无勇无谋的家伙,就算是得到超乎常人的力量,充其量也只是个块大的石头罢了。
只是死了几个平民百姓,感染人面疮的官员也没有殿上臣,仅靠这些罪名,在这京都给公卿家定罪几乎是不可能的。股宗也未强求,只是追查了那么久的事件就这样不了了之,它心里还是有些失落,可京都的风气向来是这样,也不是叶王大人一个人就能够改变的。
股宗初遇叶王的时候,听到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小东西也是生命,不可轻易杀生。]可如今的叶王大人,却已是和曾经完全不同的样子。那样温暖的巫力,也越发的冰冷起来。
但是在这样的京都,连还未完全理解人性的它都挫败的想要放弃,又何况是拥有读心能力,日日淹没在恶意中的叶王大人呢。可尽管如此,股宗与叶王之间,终究是出现了分歧。
股宗的内心波动叶王一清二楚,就算没有灵视,它所纠结的事情他也能够猜测到。股宗如今的思维,是他培养、或者说是受到他言行举止影响而诞生出来的,它身上所发生的一切变化,都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尽管它可能会选择一条和自己背道而驰的路,叶王也没有纠正过来的意思。
回到自己的院落,活泼好动的小猫咪在股宗的监视下乖乖的待在家里,它立着前爪曲起后肢端坐在放置香炉的架子上,拉长的小身板已经有接近成年猫的优雅姿态。咸菜的目光追着叶王行动,脑袋从门口转到寝室内,它看着他朝它走近,还淡定的张嘴喵了一声。
妈妈回来了。
显然,菜猫这会儿已经忘记被搓澡挑跳蚤的事情了。
“菜菜。”
就算知道人和猫语言不通,那声喵叫也不一定是在和自己打招呼,可叶王心中还是一阵妥帖,望着乖巧坐在香炉架子上的小猫,他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啪!
叶王伸出的手咸菜拍开。
猫是你想摸就能摸的吗?
自作多情的叶王所有的感动蒸发,他弯了下嘴角,两手并用,逮着猫头就是一阵□□,像和面一样搓揉。小猫咪对来自两边的敌人根本没有反手之力,只能哼哼嘤嘤的乖乖给摸,之后它假装顺从,老实了几秒钟,找准空隙后腿猛地一踢香炉架,直接蹦到地上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