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午后的风还有些微凉, 沈芜坐姿拘谨地坐在桌子上,手安安分分地垂落在腿上,手指抠着裙摆布料, 看上去颇为不自在的样子。
陆无昭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又面无表情地转回头, 毛笔吸满墨汁,他淡声问:“沈姑娘就坐在这里让本王画吗?”
沈芜被这一声“沈姑娘”唤得一愣, 她反应了一会, 才红着脸点头。
“我……我……”她支支吾吾, 搓着手指。
陆无昭没有回头,笔尖抵着砚台边缘,将多余的墨汁挤出,低声从喉咙中溢出一声:“嗯?”
女子涨红了脸,手将裙子攥成一团,她僵硬地动了动身子, 深吸了口气, 才鼓起勇气道:“我难受……”
初回是该难受的,更何况他们还是在这么不舒服的桌子上。他虽并不粗暴, 但也算不上怜香惜玉, 毕竟初次,他也并无经验。
沈芜觉得自己这个地方加的情节十分合理,她在心里给自己的表演打了个满分,就是不知道陆无昭他觉得如……唔唔唔……
不知何时, 男人放下了笔, 重新堵在她面前,手托着她的后脑,不容置喙地吻了下去。
沈芜茫然地睁大了眼, 不期然对上他漆黑深邃、有骇人情愫翻滚的眸子,心微微一颤。
全身也不自觉地颤抖,被他强势的热情所击溃。
看来,陵王殿下亦是十分满意她的话了。
片刻后,沈芜恍恍惚惚间被人放开,她抿了下发麻的唇瓣,羞赧地看了陆无昭一眼。
“昭昭,你太热情了,这不对……”她小声嘟囔着,手指在他心口戳啊戳。
他这般主动,简直不像前世的陆无昭,不说前世,就说这一世他们初次相遇时,他也不是这样的。
不对,这不对。
前世的陵王哪里会这般疯狂?比冰还要冷的人,浑身死气沉沉,看上去无欲无求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像是一团火焰一样炸开呢?
而且他的眼睛里情绪是冷的,身上怎么却像是着了火。
这不合理,陆无昭的戏实在不行,行为不符合人的性子,处处皆是漏洞。
陆无昭却是没有顺着她的话说,他似乎仍沉浸在特定情节里,眸光更暗,“昭昭?沈姑娘喜欢这样唤本王?”
沈芜:“……”
陆无昭垂眸思考,沉吟片刻,才点点头,勉强道:“也可。”
沈芜:“…………”
失敬失敬,是她甘拜下风,陵王殿下的确比她还会演。
陆无昭极具侵略性的目光从她的头扫到脚,带着十足的上位者的威压。他只是看了一遍,并未再做任何逾距的事,转身走到窗边,将支起的窗子落下。
隔绝了瑟瑟凉风,屋中的温度不再下降。
沈芜怔怔地看着他走回到书案前,看着他默不作声地又提起笔,开始在纸上做画,心中柔软一片。浑身开始暖和起来,心里更是暖洋洋的。
或许……或许她还不算太了解前世的陆无昭。他们就是一个人,不论是否遇上了她,他们都是同一人。
明明是喜欢她的,却只能在将要失去的时候用争、用抢、用强迫的方式来表达喜欢。他不会表达爱,只会占有。
他明明是喜欢她那么叫他的,却不敢说好,只能勉为其难地说可以,好似只是为了顺着她似的。
他们一样地善于伪装自己的情绪,一样的性格强势,一样的高傲却又自卑。
只不过那时的陵王殿下,更习惯了用强硬和冷漠来掩饰心软与善良的本性。今生的他,已经学会了爱人。
沈芜不由自主地又想起来从前的事,以前她不懂,不明白为何他整夜整夜无法入眠,只捧着她的画像久久失神。
情绪究竟要积压到何种程度,才会让白日里端方自持、时刻都冷静的年轻帝王在深夜时分流露出脆弱。
沈芜眼眶微热,抬手揉了揉眼睛。她低头时,没注意男人的眉头微皱。
“沈姑娘。”
“嗯。”她闷闷道。
陆无昭从袖中拿出一根红玉发簪,递了出去,他淡声道:“头发乱了。”
沈芜望过去,愣住了。
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夫君,夫君夫君?我头发乱了,帮我理一理吧!”
男人无奈轻笑,从袖中拿出一根红玉发簪,以手为梳,替她理好长发。
“咦,这不是大婚戴的那根簪子,我都舍不得戴呢,怎么在你这里?”
“你头发总乱,所以随身备着。”
他的话意有所指,新婚小夫妻,干柴烈火,总是不分时间场合地就腻在一处,虽说不至于总是擦枪走火,但也免不了亲昵一番,头发时常会弄乱,她抱怨过两回,陆无昭干脆就随身带戴着一个簪子,方便为她绾发。
“我舍不得戴呀,那么多簪子呢,你随便拿哪个不成?”
“一个簪子而已,有何舍不得?”
“可这是我们大婚时用的,意义非凡呢,丢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