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工照顾着温老师吃了药躺下休息, 送两个人出了门。
“真的抱歉。”
护工格外歉疚:“有时候就会有这种情况,老人家年纪大了, 总念叨的就那么几件事……”
“没事。”时亦说,“我过段时间再来。”
“真的吗?”护工眼睛亮了亮, “那太好了, 温老师到时候肯定又要想你, 你再来她准保能高兴了。”
时亦点了下头,朝护工稍稍俯身,鞠了个躬。
“不用。”护工还不能习惯,不迭摆手, “应该的。”
时亦站了一会儿, 嘴唇动了动,没再出声。
护工忙着回去照顾温老师,跟他们道了别, 匆匆折返上楼。
林间转过来, 往下迈了两个台阶。
他没出声,扶住时亦的肩膀,弯下腰。
时亦垂着视线, 神色依然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他手里攥着东西, 林间试着拢上去握了握,时亦已经跟着一点儿不着力地松了手。
是张被揉皱了的照片。
林间胸口疼得忍不住, 轻声叫他:“小——”
时亦抬头等着嗯, 没听见后头的几个字,眼里显出点安静的疑惑。
林间没能接着出声, 深吸口气闭了下眼睛,拉开外套,把人一块儿裹进怀里。
过了中秋,早晚都再没了以前能热死人的劲头。
老旧居民楼的楼梯普遍阴凉,小书呆子衣服被冷汗浸透了,潮得贴在身上都觉得冰。
林间把他往怀里抱进来。
他怕时亦不舒服,又怕时亦冷,整个人都绷着,不知道该怎么使劲儿。
“我没事。”时亦低头,在他肩上靠了靠,“对不起。”
“对我大爷的不起。”林间胳膊都心疼得哆嗦,“我大爷炸了,我大爷挂树上了,这世界没我大爷。”
时亦抬头,在他手心画了个问号。
“我没大爷,就是发泄。”
林间深吸口气,把人整个往怀里按进去,一只手覆在他颈后,半天才把这口气呼出来:“小书呆子。”
时亦动了动:“嗯。”
“……你抱我一下。”
林间嗓子哑得几乎块说不出话,揉揉他的脖颈,声音彻底轻下来:“你男朋友疼得使不上劲了。”
时亦在他胸肩前停了一会儿,配合地抬起手臂,整个圈住他。
林间闭上眼睛。
他难受的不光是温老师和时亦那时候的对话。
孤立无援也算,唯一释出过善意的老师彻底把自己忘了也算,对着亲近和尊重的长辈一次次否定自己也算。
叫他疼得喘不上气的,是时亦现在的状态。
他曾经窥见过几次这样的时亦,网吧那个捡着人的晚上,跟八爪鱼打架那天的操场,还有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抄着近道一路飞回去,在门口迎上他同桌的视线,和半条胳膊淋漓的血。
安静,听话。
能答话,有反应,看起来比谁都正常。
像是只留下理智支撑整个身体,所有的情绪都缩进最深的地方,整个人都在没人看得见的、彻底漆黑一片的小空间里藏起来。
拒绝发泄拒绝感知拒绝接受拒绝相信。
时亦跟他说过,情绪波动太大的时候如果不及时转移注意力,就会没办法控制自己。
这是时亦第一次真正没法自控地、在他面前彻底躲起来。
躲起来,就能不疼。
林间在他同桌怀里充了会儿电,吸口气直起身,转过去弯下腰。
时亦没反应。
“小书呆子。”林间回头,“趴一下。”
时亦听见他叫自己,就跟着动了动,抬头迎上他的视线。
“你会好啊,我知道,我在等呢。”
林间声音放得格外轻:“就趴一下,没事儿的。”
时亦对这句话的反应要明显不少,按着他的话伏上去,抱住他的肩膀。
林间握着他的右臂,让他把伤着的小臂放松下来:“想不想要飘窗?”
时亦微怔:“嗯?”
“飘窗,能晒太阳那种。”
林间稳稳当当把他背起来:“上头放两个懒人沙发,咱俩谁都不想学习的时候,就躺着玩石头剪子布,输了的往脸上画猫。”
小书呆子静了一会儿,彻底伏下来,下颌搭在手臂上。
“还可以有个投影仪。”林间说,“我一直想要,想看什么直接往墙上投,窗户一拉就是电影院。”
他这些年这些乱七八糟的就没少想,哪怕时亦不出声,也不怕没得往下说:“沙发得买好的,我估计咱俩加起来一天能有二十三点五个小时是瘫在上边儿的。”
“对,还有厨房。”
林间记得路,出小区认了认方向:“估计厨房你也不用,我就按我的兴趣爱好收拾了。事到如今也不瞒你,我其实一直挺想拥有一个火焰喷枪……”
背上的小书呆子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林间心跳都跟着抢了一拍,脚底下还挺稳当:“所以我有条件实现这个梦想吗?”
“嗯。”时亦说,“我买灭火器。”
林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