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世间大抵也只有天子这种人,才能坦然自若地说着假话。
“市井流言,说朕的太子不曾死,所谓病死,不过是避祸而已。”
天子放下参汤,眸光骤然变得锐利,声音亦威严起来,问道:“你觉得这个‘祸’,是甚么祸?”
“究竟是甚么事,才会让一朝储君如此行事?”
“臣女不知。”
未央笑了笑,答道:“臣女也很想知道,太子为何假死避世。”
“太子病逝时,臣女的爷爷生死不知,与萧家多年不曾往来,又与严家大闹一场,得罪了晋王殿下面前的红人顾明轩,那时候的臣女,不过是一个任人欺凌的孤女罢了。”
天子想将太子装死的锅扣在她身上,也要看她愿不愿意接受。
天子眉头微动,又问道:“你救了朕的皇孙。”
——言外之意,便是说她早就知晓太子是假死,觉得皇孙奇货可居,所以才豁出性命救皇孙,想在太子面前留个好印象。
还别说,她最初的打算,的确是觉得皇孙奇货可居。
当然,后半部分便不是了。
那时候的她,以为太子死得透透的,为着太子的死,她没少记恨何晏,不仅与何晏大吵一架,还处处与何晏作对。
想起往事,未央面上一红。
都怪当初太天真,竟以为太子是个好人,才会为了皇孙,做出种种愚不可及的事情。
未央理了理心绪,回答着天子的话:“臣女若知晓太子殿下并没有死,便不会那般卖力救皇孙了。”
若不是觉得皇孙是个小可怜,她感同身受,又何须险些将自己的性命搭进去?
剑锋不断逼近的场景,经历一次便够了。
“臣女救皇孙,一是因为与皇孙投缘,二是因为晋王殿下账下的红人顾明轩。”
说到这,未央声音微顿,好看的眉头不耐地蹙了蹙,面上的厌恶之情一览无余。
未央道:“顾明轩薄情寡义,辜负了臣女的一番深情,又仗着晋王的威风,让臣女的父亲严睿将臣女赶出家门,想将臣女置于死地。”
“臣女好不容易从他的算计中逃出生天,又怎会甘心再度成为砧板上的鱼肉?”
谈起与顾明轩的恩怨,未央声音里满是憎恨,说到最后,甚至有些咬牙切齿。
未央道:“所以臣女一定要救皇孙,不仅救皇孙,臣女还不想让晋王成为储君。燕王、蜀王,甚至楚王,他们哪一个不及晋王?”
“陛下觉得臣女为大夏也好,为一己私利也罢,总之,臣女不想晋王为帝。”
未央的神情动作落在天子眼底,天子抬了抬眼皮。
未央与顾明轩的恩怨,他不是没有听说过,而今听未央再度提起顾明轩,他心中有了另一番计较——暗卫查到在外散步太子消息的主力是顾家人,他一直担心顾家人与未央联手,如今看来,倒是他多心了。
未央恨顾明轩入骨,怎会与顾家人同一阵营?
“罢了。”
天子沉声道:“你当初助皇孙,今日又助晏儿,你可知晓,国之储君非同小可,非个人喜好所能左右。”
“未央,你让朕很失望。”
天子目光徐徐落在未央身上,轻按眉心的动作更是满怀惋惜。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痛惜未央因一己私欲的行径。
未央见天子这般,心中好笑,但面上仍是端庄持重的,说道:“臣女当初救皇孙,乃是不得已而为之,今日与阿晏同在一处,不仅是因为个人喜好,更是为了大夏的将来。”
天子当真有意思,收拾她便收拾她,何必往她身上扣上一盆盆的脏水?弄得好像是她是祸国殃民的妖女一般。
何苦来哉?
她现在孤身在皇城,天子想要处罚她,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未央正色道:“皇孙年幼,自保尚且不暇,太子又居心叵测,手段险恶,阿晏不同,阿晏更像陛下,有所为有所不为。”
未央轻轻巧巧给天子送上一顶高帽,见天子眉梢轻挑,眼底闪过一抹玩味之色,便笑了笑,继续说道:“阿晏若为帝,必能继承陛下之志,削藩平乱,威加天下。”
“这是我选择阿晏的理由。”
“也是你对太子出手的理由?”
未央的声音刚落,天子声音说道:“你可知加害天家子嗣是甚么罪过?”
“未央怎敢加害太子?”
未央道:“太子殿下纵然害未央家破人亡,爷爷远走海外荒岛避世,可他是太子,国之储君,未央便对他只有敬畏的心,不敢生出其他心思。”
才怪。
得知太子没有死的消息后,她日夜期盼着将太子碎尸万段。
但面前的人是天子,她只能将自己的小心思收一收。
在没有必胜的把握之前,她还是不要惹怒天子为好。
更何况,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看天子与太子相斗。
这才是她将太子消息散布出去的真正原因。
天子何其自负,怎咽得下被太子蒙骗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恶气?
再者,继承人有皇孙与何晏,他无需留一个给自己添堵的太子在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