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书房很大,三面都是通顶的书柜,藏书甚多,假日时,费雷总要把半天的时间消磨在这里。
外人眼里,他是肆意张扬的少年,交友甚广,谁也想不到,他还有这样安静的一面。
但人都是两面的,费雷也是。
他正趴在地毯上看一本游记,书房的门忽然被推开,父亲与人交谈的声音传进来。
“小万,这次的项目……”
本来亲切的笑着,转头看到趴在地上的儿子,父亲的脸色立即冷了。
“起来!”
对这样的疾言厉色,费雷丝毫不在乎,他收起腿,盘坐在地上,仰头看向对面两人。
见他这样无状,父亲很尴尬,对同伴解释,“这孩子太顽劣了。”
说完,又斥儿子,“还不起来问好。”
费雷这才偏头看向父亲身后的人,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男人,成熟,稳重,带着淡笑,长得嘛,说不上多好看,但是很有味道,让人看了之后,还想再看。
他忍不住露了个笑,从地上站起来,走到那陌生男人身边。
那人也在看他,带着浅淡的笑意,“我姓万……”
未等他说完,费雷便笑呵呵的接口,“万叔好。”
父亲和那人,“……”
费雷才懒得管么多,打了招呼,应付完了,他便夹着书走了。
关门的时候,听见父亲的声音,“这孩子太缺管教了!”
本来都要出去了,脾气却被勾起来,他推开门,大喊了一句,“那你倒是管我啊!”
人前出丑,父亲的脸色更加难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那人不以为意,笑着看了一眼愤愤不平的费雷,解围道,“这个年纪都叛逆。”
父亲这才强笑了一下。
门外的费雷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等那人走了,父亲好好教训了他一顿。
“万景岳才26岁,已经有了这样的事业,人也稳重,做事更周全,再看看你!”
本来还在优哉游哉啃着苹果的费雷,“……”
“你说他几岁?”
父亲瞪眼,“26岁啊!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
费雷又翻了个白眼,低头继续看那本游记,小声嘟囔,“长得也太着急了。”
到底把父亲给气走了,他翘翘嘴角,心想,“原来他叫万景岳。”
那年,费雷十六岁。
那之后,万景岳成了费家的常客,与费雷也渐渐熟悉起来。
他对费雷很好,经常送各色礼物,穿得,用的,还有很难搞到的演唱会门票之类。
费家条件好,按说不缺这些,但父亲管的严,费雷手头还是紧,因此万景岳送他东西,他还挺高兴的。
而且收起来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他家生意做得大,巴结父亲的人多得很,万景岳对他这样好,走的是个曲线救国的路子,拍他父亲的马屁而已。
但费雷也不是什么人都瞧得上,以前也有父亲的合伙人给他送礼物的,却都被不留情的给扔到了门外。
费家的公子,叛逆是出了名的。
他能收下万景岳的东西,就是最大的抬举。
至于为什么收礼物,费雷也是存了逗弄对方的心思,每次收到东西,他就笑得甜兮兮的,喊,“谢谢万叔!”
万景岳的脸色便有些不自在,可还是端着样子,看着好像很持重似的。
费雷便在背后偷偷笑骂,“假正经!”
不过,一来二去的,礼物送得多了,又送的合心意,费雷对万景岳的印象就有点改观,偶尔还会跟他聊几句。
少年人能聊什么,无非是强说愁罢了。
费雷也有自己的烦恼,他父母离异,母亲后来远嫁国外,他和父亲一起生活,父亲却忙于生意,无暇照顾他。
在他的世界里,好像就没有父母的概念,即使搜肠刮肚想出来一点,也是双亲吵架的片段:小小的他坐在沙发上哭,对面是父母互相指责,甚至谩骂,非常不美好。
他从小丰衣足食,却没有什么温暖和开心的感觉。
但这些事,他不会跟万景岳讲,他和他说的,都是关于未来,关于如何摆脱家庭之后,大展拳脚的事,以及,一点点迷茫。
万景岳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他耐心听费雷讲不切实际的事,然后会给出一些很切实际的建议,还有鼓励和关心。
这些话,费雷以前没听人对他讲过,新奇之余,茅塞顿开,进而,又发现万景岳这个人真的不错,有见识,有智慧,但是不倨傲,不固执,是个能理解他的人。
于是,不知从哪天开始,他不再喊“万叔”,改称他为“老万”。
老万对此好像很满意又不太满意,他摸了摸费雷的头毛,笑着说,“其实也没有多老,只比你大一点。”
费雷拍掉他的手,“老头子,别得寸进尺。”
老万哈哈哈笑,“好的,等你二十多岁的时候,我也喊你老费。”
费雷,“……”
后来,没用两年,万景岳的生意竟然做得比父亲都要大了,言谈间,费雷发现,父亲对老万的态度竟然有些恭恭敬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