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裘氅被玉小小搭放在了窗台上,景陌看一眼这氅衣,抬手将这氅衣抹到了地上。雪被风吹着,落在脸上转瞬间就化了水,景陌抹了一把脸,转身离开了窗前,其实儿女情长,真的不适合他。
雪下了一夜,到了第二日的清晨,还在房中用早饭的江卓君被大当家叫到了厉洛的房里。
“清辉?”走进房里,看见坐在那里的顾星朗,江卓君的心就是一沉。
顾星朗冲江卓君点了点头,看该到的人都到齐了,顾三少也没说话,将放在身旁茶几上的黑布包打开。
江卓君原本已经坐下,看见布包中的人头后,一下子又站起了身。
厉洛在看清这颗人头的脸后,也是瞬间便面如死灰。
景陌跟乔荣没有见过面,但看江卓君和厉洛的反应,也能猜出这个死者是谁了,低声道:“他是乔荣?”
顾星朗点头,说:“昨晚莫问在官道上拦住了我,让我不要再去西南大营,乔将军的人头是他放在官道上的。”
厉洛听了顾星朗的话后,自言自语了一句:“西南大营的人马怕是都没有了。”
江卓君踉跄着到了茶几前,看着乔荣的人头发愣。
乔荣已经死了数日,但在寒冬的时节里,人头还没有腐烂,只是微微散发着一股臭味,在座的都是上过沙场,死人堆里呆过的人,所以这股味道还不到让他们难以忍受的地步。
顾星朗跟江卓君说:“小卫和我都看过乔将军断颈处的伤口,乔将军被一刀断颈,没有受过折磨。”
江卓君抬手摸一下乔荣脸上那道长长的疤痕,低声道:“我九岁入军营,那时什么都不懂,没少给军中的叔伯添麻烦,乔伯父脸上这一刀,就是替我挨的。”
厉洛半躺半坐在床上轻轻叹了一口气。
景陌和顾星朗不可能知道江卓君和乔荣的这段往事,不过看江卓君的样子,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我原先还以为乔伯父他们逃过这一劫了,没想到,哈,”江卓君脸上没有笑容,嘴里却笑了一声,说:“这是天命如此吗?”
江卓君这话其实就是在抱怨厉洛了,为了成皇,拖累死了这么多人,这就是天命?
景陌听着江卓君说话,眼睛一直就在盯着厉洛,看厉洛只是神情愧疚,没有其他的反应,景陌低头看看自己搭在扶手上的手,这个厉洛要不就是真的对江卓君能做到百般宽容,否则,这个人也是个心思深藏,无法深交的人。
顾星朗这时问江卓君道:“乔将军的家人跟他一起呆在西南大营?”
江卓君愣了一下,随后看着便有些慌乱,道:“乔府在赤阳城里,我……”
景陌探身拍了拍江卓君的手,跟顾星朗道:“清辉你再辛苦一下,去乔府看看,若是乔府中人没有遇害,你务必将乔将军的家眷带回来。”
顾星朗点一下头,起身就往屋外走。
江卓君要跟着顾星朗走,被景陌拉住了,“放开!”江卓君这些天来,第一次在景陌的面前现了怒容。
顾星朗听见江卓君说话的声调不对,停下脚步回头看。
景陌说:“清辉你去吧。”
顾星朗看一眼被景陌死死拽住,不能往前来的江卓君,也没说话,迈步就走了。
“你,”江卓君想甩开景陌的手,可他是习武之人,景陌同样也是,这一甩不但没能甩开景陌的手,反而让景陌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冷静一点,”景陌劝江卓君道:“清辉去救人,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厉洛这会儿也没办法躺床上了,勉强下床,可脚上无力,刚站在了地上,就一个跟头跌在了地上。
景陌和江卓君见厉洛跌在了地上,也顾不上拉扯了,景陌松了手,江卓君是几步就跑到了床前,伸手就要扶厉洛。
厉洛半跪在地上,冲江卓君摆了摆手,也不等江卓君反应,就自己膝行着往放着乔荣人头的茶几走。
江卓君的手僵在半空,看着跪在地上膝行的厉洛发懵。
景陌看着厉洛眯一下眼睛,退到了一旁站下。
厉洛到了茶几前,他跪在地上,视线可与茶几齐平,看一眼乔荣的人头,乔荣原先怒睁着的双眼被顾星朗合上了,但顾星朗没办法抚平乔荣脸上愤怒,不甘心的神情。厉洛哽咽了一声,一个头便磕在了地上。
江卓君回过神来,走到了厉洛的身旁,这时厉洛已经极郑重地给乔荣磕了三个头,正抬手想把乔荣怒张着的嘴合上。
江卓君想扶厉洛起身。
“是我害了他,”厉洛却没有借着江卓君的力道起身,小声道:“我也害了你。”
江卓君双臂用力,硬是将厉洛从地上半抱了起来。
景陌这才开口道:“卓君你快点把四殿下扶上床躺着吧。”
江卓君将厉洛抱上了床榻,给厉洛重又盖好被子,厉洛的眼圈发红,江卓君的眼中却不见半点泪光。
景陌站在了床榻前,问厉洛道:“四殿下还想再试一试了吗?”
厉洛看着景陌。
景陌的神情很平静,似乎只是在等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答案。
江卓君紧紧地抿着嘴唇,似乎一夕之间,这人变得更加凉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