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啸远听着自己女人的哭问,看着儿子冷冰的眼神,眼中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可随即就也变得冰冷,问厉洛道:“你没话要跟朕说?”
“我说厉浩的事与我无关,”厉洛声音哽咽地道:“你会信吗?既然你不信我,那我多说多错,不如任凭你处置的好。”
厉啸远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好,既然你一心求死,朕成全你。”
厉洛道:“江家几代人为国浴血沙场,死伤儿郞无数,最后的下场却是斩首示众,发卖为奴。陛下,这个世上没有可以让人长生不死的灵药,澄明不过是一个满嘴谎言的小人,你……”
“闭嘴!”厉啸远的手再一次高高地抬起。
厉洛却是惨笑一声,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陛下,古往今来,多少王朝毁于为君不仁?”
“把这个混账给朕押出去!”厉啸远厉声下令道。
两个禁卫上前,将四皇子厉洛从地上拖拽了起来。
“洛儿!”江贵妃抱着厉洛不肯松手。
两个禁卫对着厉洛敢拖拽,对着江贵妃却是不敢,四个人一下子僵持住了。
“母妃,”厉洛想轻轻拍一下江贵妃的后背,只可惜他手腕上的镣铐太过沉重,让厉洛无法做出这个小小的动作来,四皇子只好苦笑一声,跟江贵妃小声道:“是儿子无用,没办法护母妃安康一生。”
江贵妃慢慢半跪在了厉洛的跟前,她身陷囹圄的儿子,身着囚服,发髻凌乱,脸上也落着脏灰,与昔日那个锦衣华服的四皇子大相径庭。
“母妃,”厉洛说:“我没有命人去害厉浩。”
江贵妃抹去了脸上的泪水,点头道:“母妃信你。”
厉洛挣脱了两个禁卫的手,跪在地上给江贵妃磕了三个头,当作是诀别前的最后一礼。
“阿弥陀佛,”澄明国师在这时念了一声佛号。
两个禁卫忙又跑上前,拖拽着厉洛往牢外走去。
江贵妃没有再哭喊,只是流泪看着儿子被人拖在地上,离自己越来越远。她的父亲说过,厉洛性子过刚易折,现在再看这个宁死不肯低头的儿子,江贵妃知道,父亲的话一语成箴了。
“把厉洛吊在刑场上,”厉啸远当着江贵妃的面下旨道:“那帮贼人不放厉浩,不出来投官,就让厉洛在风雪之中自生自灭好了。”
江贵妃吮泣了一声,随即又放声大笑了起来,笑声绝望也带着嘲讽。
厉啸远冷冷地看着江贵妃。
“怎么?”江贵妃笑看着厉啸远道:“陛下还指望臣妾对你摇尾乞怜吗?江家的女儿,做不出这种事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厉啸远没想到江贵妃死到临头,突然又对他硬气了起来,顿时被气得一个倒仰。
“厉啸远,”江贵妃冷道:“你葬送朱雀江山的那天,我和洛儿会在黄泉恭候你。”
厉啸远怒极反笑,道:“你当真想死?”
“苍天是有眼的,”江贵妃却不再看厉啸远,而是看向了澄明国师道:“你修得从来都不是佛,澄明,我也会在地下看着你,看到了最后,你会是个什么下场。“
澄明国师叹气,小声道:“娘娘,您既不悔改,那贫僧就无话可说了。”
“厉洛一死,就将江氏绞杀,”厉啸远丢下这句话后,转身离去。
江贵妃看着牢房门在自己的面前“砰“的一声被关上,眼泪流得汹涌,却始终没有哭出声来。她也曾被厉啸远宠爱过,只可惜如今孤身坐在天牢冰冷的地上,江贵妃发现,自己这半生好像只是大梦一场,如今梦醒了,所有的温情褪去后,剩下的不过是彻骨的恨和寒冷。
天空飘洒起雪花,纷纷扬扬的,将整座赤阳城笼上了一层淡淡的白。
厉洛只着了一件单薄的囚衣,被高高悬吊在刑场之上。
赤阳城的大街小巷此时已经鲜见有行人,皇室的又一次动荡,让赤阳城的人们噤若寒蝉。
澄明站在了刑场上,挥手让众人退下,仰头跟厉洛道:“四殿下与陛下赌这个气,太不明智了。”
厉洛沉默不语。
澄明道:“你只道手握大殿下的性命,陛下就会投鼠忌器,不敢动你们母子的性命了?四殿下你不要忘了,龙妃娘娘生有三子。”
龙妃生有三子,所以死了一个,还有两个儿子可以指望,厉洛一笑,不知道厉浩听了澄明这话,会有什么样的感想。
“四殿下,回头是岸,”澄明跟厉洛道。
厉洛仍是沉默,不能御寒的囚衣在寒风中瑟瑟作响,死气已经庞罩在这位年轻皇子的身上。
刑场上很快就燃起了好几堆火,供看守的官兵们取暖,唯独中间这一块地方,随着风雪愈大,积雪很快堆积,被火光映照着,却没有丝毫的暖意。
汇贤居中,玉贵妃派出来的嬷嬷站在顾星朗的面前,把最后一句话也说完了。
顾星朗手指敲一下桌面,道:“我与公主不日会进宫去拜见娘娘。”
嬷嬷说:“驸马爷,不知公主现在?”
“公主,”顾星朗似是想了一下,道:“公主为三殿下治伤,累了,这会儿已经歇下了。怎么?娘娘有话要单独跟公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