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容飞度并未来雪梅轩。
这让心怀期待的仆婢们异常失望,其中不少人开始闲言碎语,认为顾姑娘很快就要失宠了。
雪梅轩后院的灯一直亮到深夜,窗前一道剪影鹅颈低垂绣线轻动,她一直在安安静静地绣花。
直到婢女催促了两次,才默默地熄灯睡下。
一丝饮泣声不曾发出,甚至呼吸声也微弱无比,似要随风消散在暗夜里。
唯一喧嚣的,只有那丝丝涌动的鬼气。
连瑭在窗口查看一阵过后,确信九针玄体应该活不了多久。
她周身产然的鬼气之凶狠,是他平生仅见。
若是一直温柔呵护着,或许她还有三五十年好活。
如今鬼气被引爆,能活三五年亦是侥幸。
上弦月在高空笼罩,他在薄暗月色下站了一阵,转去隔壁冰泉阁。
食魂花的特殊力量驱使,让他不易被察觉。
他躲在暗处,前方窗扇被推开来,背着双手在窗前站着的青年面色虽异常宁静,他眸光似是看着这院中景物,却又不时飞一眼去向隔壁雪梅轩。
终是眉眼垂了垂,露出微微无奈之色。
直到房中传来女子轻微声音响起,他平静的面颊恍如忽然罩上一张面具,立即浮起温柔之色。
“兰儿。”
“公子,我…这是在哪儿?”微冷的声音,恍如在梦中。
呼吸略微急促,似深受重伤。
一丝魔气随着秋风从窗口逸散,连瑭躲在大合欢树之中,在窗扇被关上前,瞥见床上躺着的冰雪美人那玉洁面容。
论容色,这女子的确极美。
一双眼睛冷冰冰的,看似毫无感情,这份清冷,却又意外地引人怜惜。
她受伤的确极重,丹田似真的已然碎裂。
若非这一丝魔气被他察觉,知道这是那魔族余孽。
或许就连他也相信了下人口中所说,这冰雪美人便是在秘境之中替他们少主挡了妖兽巨力一击的恩人。
为了仙道,这人倒的确挺狠。
过了几日,等冰泉阁这位伤略好了些。
在秋雨绵绵的夜晚,容飞度像是终于记起来隔壁雪梅轩还住着一位爱妾。
他悄然穿过庭院,也不让仆婢们通传,穿过花木掩映的长廊来到湖心小亭之中。
那时连瑭自然已不需要侍弄花木,作为花匠他应该会自己的小屋安睡。
却也不知为何,他还是躲在雨幕中湖边荻花丛中看着对面。
她还在绣花,不知疲倦的一针一针绣了一整天。
仿若要将她即将死去的依恋,一针一线全都绣在那素帕之中。
她也没有落泪,亦没有难过,平静的脸颊时不时还含着浅笑。
这笑意在见到蓦然出现在亭子外的白衣身影时,微微皴裂一瞬,又柔和地浮现起来。
“公子。”浅淡的声音,她含笑站起身来轻轻一礼。
她以前不会如此称呼,她叫那人容哥哥。
这一声呼唤让进来那青年的面颊浮起一种恍惚之色,他也不过微微一呆,便点点头。
两人对坐在亭子里,看着细雨在湖中泛起的烟波,互相问了一声好。
接着便是沉默。
她继续绣花,绣工似乎比以前略有所长进,至少此时看着那绣帕,已能一眼看出,那是一枝白梅。
不过坐了半刻钟,冰泉阁中便有些喧闹声传过来。
仿佛能听到‘仙子昏过去了’这种话传过来。
连瑭见容飞度面色微微变了变,那种容色略微冰冷,但被他飞速隐匿。
他站起身。“天渐渐凉了,你身子弱,晚间要早些安歇。”
他应该也知道,雪梅轩后院的灯每晚亮到深夜才会熄灭。
熄灯后,窗边也仍旧有一道身影悄然开着半扇窗,看着浮光月色出神。
“好,我不会有事的,你去吧。”
十分温柔的声音,噙着浅浅笑意站起身送他。
风吹起她柔软的初秋的绸衣,柔柔如水草般散开。
容飞度站在站,终究忍不住伸手,拉了她入怀。
她背影只是微微僵硬一瞬,便如任何一个歪在情郎怀中的娇柔女子,脸颊贴着他胸膛轻轻依靠。
这让环着她的青年,面颊浮起真实的柔和笑容。
他轻托起她脸颊,低头欲亲她时。
她却又如春日翩跹起舞的蝴蝶,展开柔嫩的翅膀,娇俏的移开了两步,含笑着仰起精致漂亮的脸蛋,以几乎看不到的弧度微微摇头。
那浅浅的笑容,亦如春杏,柔美娇俏至极。
容飞度便也只是无奈地笑笑,终于在隔壁骚动更大了一些后,脚步匆匆离开。
亭子里又安静下来。
她甚至并没有目视那离开她在灯影下穿过花木的身影,继续坐下来安静地绣花。
唇间的浅淡笑容依旧噙着,昏黄灯影下的她的神情娴静如一湖春水。
小丫头们都在诧异,悄声说着为何姑娘竟然不伤心等话。
连瑭却深知,缠绕在她周身的鬼气,已比之前逸散更重更浓。
容飞度应也察觉到了,转过长廊时,在花木后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