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京的冬日来得声势浩大,一场大雨之后,天气便骤然凉下来。
天寒地冻,更是窝在榻上睡觉的好时候。
苏遥自榻上起来,又半晌午了。
罪魁祸首大鸽子大概去灶房觅食了。
齐伯昨日做了一锅糖葫芦,大鸽子很是喜欢,酸酸甜甜,很合鸽子的胃口。
还有十来天就要入腊月,近日刚下过雨,雨丝子是沁入骨髓的凉,书铺中生意极少,便只有成安在看着。
那位暗卫小哥被苏遥留下做车夫了。
与成安仍是不清不楚,成安既不肯承认,又不肯否认,一问起便支支吾吾。
苏遥和傅鸽子便由他们去。
于是这种情况,只有成安一人在前店,人又少,苏遥自然不会去打扰。
不看店就没有事做。
天气冷,房中是拢着火盆,也能察觉到丝丝的凉意。
苏遥顿一下,便又缩回棉被中。
打算再睡一会儿。
自腊月至正月底,是书铺中基本没生意的时候。
一来天太冷,鲜少有看客能每日顶着寒风出门;
二来书铺中书架林立,不好拢太多火盆,苏遥的店面又大,看一日书总是会冷;
三来许多话本先生也不在冬日写文,手冷墨干,便没有新书卖。
比较讲究的话本先生,譬如周三先生等,会提前赶出一卷书,赶在年节前卖一波儿,贴补自个儿与铺子。
不讲究者,譬如傅大鸽子,便顺理成章地歇业了。
但在苏遥的持续催稿下,还是把第三卷写完了。
二十章。
明日便要卖。
鸽台先生这本《江湖一叶刀》更新还算稳定,看客是越来越多。
如今的旧京只有汇文堂、江氏书坊与苏遥此处,有傅鸽子的书。
汇文堂的掌柜耳听八方,苏遥与傅陵的婚事也并未如何遮掩,他不知自哪里打听到,数日前还与苏遥送上份阖礼,并商会的年底邀约。
上次于画舫的尴尬场面,苏遥还没忘,便推脱:“商会是同行相聚,我原本不该不去,但晚饭便不吃了吧。”
主要是晚上的少儿不宜活动不想参加。
汇文堂的卫掌柜也不敢让苏遥再参加。
苏遥这回只与同行们闲聊一下午,吃些瓜果点心,就回家了。
便是那日落了雨。
傅陵带一件甚为厚重的大氅,把苏遥裹个严严实实,一圈绒绒的风毛,只露出一张素净的脸。
大雨稀里哗啦,傅陵给他系个花结:“好不容易恢复,别再冻出病来。回头再去找裴仪,倒麻烦。”
又笑笑:“老爷子冬日不爱出门,若你是自个儿冻病,恐怕他要摆脸色。”
苏遥让风雨扑一下,也觉得有些冷,便很是听话地在家中待上数日。
待得极为无聊。
苏遥正窝在棉被中昏昏欲睡,便听得门一响。
一丝寒凉钻入,又很快被房间中的热烘烘熏开。
傅鸽子端着小碟子关上门,笑笑:“怎么这就醒了呢?时辰还早,才巳时初刻。”
苏遥便露出脸:“也不活动,睡得都不吃早饭了。”
“冬日就该吃吃睡睡,养身体。”
傅陵又在榻边坐下,喂苏遥一颗糖山楂,又笑,“晚上活动得还不够?”
苏遥顿时把山楂嚼得忿忿然。
晶莹剔透的糖渍沾在苏遥唇角,小小一块,衬得苏遥一张脸格外得孩子气。
傅陵轻轻给抹掉,又凑在他嘴角亲一下。
甜甜的。
苏遥一缩,便把棉被拉到鼻子下,盖住嘴巴:“咱们今天做点什么?”
他只露出一双清澈明净的眸子,倒更为勾人。
傅陵复低头在他额上亲一下,把人吻得直接钻入被窝。
棉被中声音闷闷的:“你再乱动,我就不出来了。”
傅鸽子一把抱住这软绵绵一团:“那我进去。”
他这话一出,苏遥倒挣动起来,傅陵忙笑道:“说着玩的,你别乱动,回头折腾进去凉气倒不好。”
苏遥不动了,闷上一会儿,刚露个头,又被大鸽子逮住,捧着脸亲一口。
大鸽子弯起眉眼:“瞧着你在家憋坏了。正午时候暖和,咱们今天出门,去康氏布庄瞧瞧花样子吧。”
成婚的物件已挑上数月,鸽子对杂七杂八的物件也要亲眼过目,这回挑得是挂在婚房中的帷帐。
大鸽子挑上十来样也不满意,苏遥便突然想起,早前在康娘子处,穿过一件暗绣鹤纹的衣裳。
天青色暗绣银线,飞鹤渡江,高华清俊。
鹤的模样极好,绣工也精巧。
苏遥一提起,鸽子便满意一半。
正午时分果然暖和不少,日头映照的地方,皆亮堂堂暖融融。
苏遥自马车下来,又瞧见康娘子家那位喜气洋洋的迎客伙计:“二位公子里面请,咱们店中新进冬衣的花样,可时兴……”
苏遥进去店中,却发觉康娘子不在。
一个伶俐的小厮已认得苏遥:“咱们掌柜在招呼别的客人,苏老板是先随便看看,还是让我推荐两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