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歌妓斜抱琵琶,清婉的声音轻飘飘落在琼江之上。
这墨衣小倌见苏遥不接,复端着酒半跪于苏遥身边,眼波婉转,稍一垂眸,自成媚态。
苏遥愈发无措。
尚未开口推拒,便见绿衣小倌自另一侧施施然行来,颇为柔顺地坐在苏遥的座椅扶手上,语气却轻佻:“苏老板,喜欢梨花酿吗?”
又一手随意搭上苏遥肩头,浅啜一口,微微低头,暧昧道:“苏老板,尝一口么?”
苏遥平日还觉得白悯风流,与这一比,白悯单满嘴跑跑火车,都算端正老实了。
苏遥让他一手搭得极不舒服,坐直身子躲开,又忙解释:“……于掌柜许是有所误会。我碰不得脂粉,是因身体缘故,并非是喜……喜欢男子的意思。”
苏遥话一出口,心内蓦然有些奇奇怪怪,声音不自觉也小了些。
不喜欢男子么?
……真的么?
他微一怔,尚未闹明白心下这层糊涂,主桌数位掌柜却又是一静。
又互相交换个眼风。
那一大腹便便的掌柜最是热切,听苏遥的语气,只道他仍是害羞推拒,大手一挥:“诶,苏老板这就不厚道了。出来玩玩,您又没家室,可拘束什么呢?”
他怀中搂一姑娘,只随手指:“你们俩,身份没脂粉吧?”
绿衣小倌十分活络,盈盈笑道:“没有。”
又回眸瞧向苏遥,柔声道:“方才说唤我们来伺候苏老板,衣裳都是从内到外,新换的呢。”
苏遥对上他潋滟眼波,整个人都不好了。
在场俱是旧京的富商,虽说搁古代,谈罢生意玩点酒后助兴活动乃至运动……也是寻常。
但苏遥尚不适应这等成人商业酒局,万一待会儿再有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他一时只想赶紧离开。
瞧着各玩各的,也不是强制项目,应该能走。
苏遥正要就此起身,身后却有一眼生掌柜凑来,低声提醒:“苏老板好歹坐坐。本来您今儿惹眼,众人又皆在兴头上,您这一走,不是当着众人拂汇文堂的面子吗?”
这是位慈眉善目的老掌柜,略略笑道:“您还年轻,大约是没经过。等一会子他们喝醉些,您再悄悄地走。我和您一道。”
老掌柜饮口茶,与苏遥举杯示意:“江氏书铺。”
旧京又一数得上号的大书铺,前店后坊,自印自销。
江老掌柜悄声笑笑:“今日我家坊中事忙,刚到。苏老板风头正盛,财源广进。”
苏遥要起身,江掌柜只笑笑按住:“苏老板别客气。我本就来迟,动静惊着外桌,又闹着罚酒,没完没了。”
江氏书铺源远流长,书籍自刻,质量极为上乘,与旧京许多世家望族关系颇亲近。
这还是今日饭局总结来的。
人说事忙来迟才是客气,这样的应酬场合,江老掌柜不过来意思一下给个面子。
外桌都不知他来了。
苏遥与他客套来往数句,江老掌柜自去与主桌其他人打招呼。
天色已晚,琼江之上花灯连绵,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
风一吹,还于水波间吹来些莺声燕语。
画舫内正三三两两喝在兴头上,气氛初现火热。
苏遥只示意成安再等等。
成安急得不行,瞧着一跪一坐二人,只心内翻个白眼。
墨衣小倌尚好,只低眉顺眼地递茶递点心,偶尔飘个勾人眼波,见苏遥吩咐他不许上前,便也未有动作。
那个绿衣裳的,着实轻薄浪荡。
在座皆是富商,苏遥生得最好最年轻。
小倌起勾弄攀附之心,也是寻常。
瞧着性子也温和,兴许一发善心,给我赎身呢?
不赎也行,生得这样好,日后玩上两天也不亏。
今儿这钱赚得值。
灯火摇曳,绿衣小倌依依坐于苏遥身边,复递来一杯酒:“苏老板做什么只喝茶呀?”
苏遥神色冷淡:“不必你服侍,坐着就行。”
绿衣小倌能上这等台面,自是精于揣度人心。
苏遥这气质过于亲和,板着脸,也一点不慎人。
还挺撩人。
绿衣小倌更凑近几分,抬手搭上苏遥肩头。
苏遥一蹙眉:“坐好。”
绿衣小倌轻声一笑,手顺着摸上苏遥颈肩,苏遥一动,他却用另一手不由分说地按住苏遥手腕。
这人姿容媚态风流,却不知为何,手劲极大。
苏遥心下又惊又疑,小倌已凑近,微微抬起苏遥下颌,一双浅淡眼眸勾魂摄魄:“今晚我服侍苏老板好……”
苏遥微怒,但他一句话堪堪停在个“好”字上,整个人忽然一颤。
苏遥立刻甩开他,再一抬头,方望见门口的傅陵。
画舫门口挂一道精巧珠帘,苏遥隔着帘子,只觉得一个又黑、又高、又冰冷的身影立在那儿。
瞧见厅中莺莺燕燕并杯盘狼藉,仿佛更黑了点。
……就有一种下一秒便会反手掏出手雷炸了这船的感觉。
虽然这个时代没有手雷,但苏遥从在座所有掌柜的脸上都读出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