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尔道:“难道是指我们的笑声?”
“不,”顾遇摇头,“他说的是游乐场被拆迁前的最后一场笑声,这考场的时间都是十八年前的,我们充其量只算得上闯入过往时间的过路者。”
莫尔明白了他的意思,眉皱得更深:“意思是寻找真正十八年前的最后一场笑声?可我们怎么知道是谁?就算知道了,又怎么带来给他?我们总不能穿越时间吧?”
顾遇向游乐场深处走去,边走边道:“不,没有必要。这场景便是历史,这里的一切都是属于过去的,答案一定在这其中。”
他们走过高高的摩天轮下,穿过陈旧得有了些年头的游乐设施,一路空荡荡。
本该大排长龙的冰淇淋店也门庭空落,大门徒然敞开着,冰淇淋机还亮着工作的红点,一切仿佛十八年前的时间按下了暂停键。
按照笑声的思路,顾遇与莫尔从头入了不同游戏小屋里试玩,试图从游戏中寻到线索。
顾遇还依稀记得当年小学组织春游时的情景。
陈旧的时光里,尘埃浮动的午后教室中,年轻的教师站在讲台上,用力敲击黑板,对付这些淘气孩子还经验不足,提高声量试图引起注意:
“二年三班的同学们,听老师讲话好吗?离我们小学很近的儿童乐园即将拆迁,所以老师打算这次春游带我们全班去那里玩!”
全班仍旧闹闹嚷嚷,位子上的顽皮学生们前后左右捣蛋聊天,纸飞机漫天飞,老师的声调如水滴汇入大海很快消掩,没有激起半点波澜。
这片闹哄哄中,唯有第一排正中的白发小男孩,安安静静地翻阅着手中的机甲图画书。
听到老师声嘶力竭的喊话,他是唯一一个仰头的,苍灰色的眸瞳在浮动的金尘中如宝石闪耀,雪一样的白发衬得肤色雪白近剔透,头发不长,堪堪齐肩。
小男孩的睫羽也是雪的颜色,金尘下扑扇着,像振翅欲飞的蝶。他在这片喧闹的背景下,默默举起一只手。
老师仿佛得到了救赎,忙擦擦汗,喜笑颜开地唤男孩:“顾遇同学,你是对这次春游有什么想了解的问题吗?尽管提出来,老师都会一一认真解答的!”
小顾遇张了张嘴,似乎有点犹豫要不要问,但很快白睫轻轻颤动,掀起眼皮,认真地说:“老师,我能不去吗?”
老师热情的话一时僵在喉中,和蔼的笑容也僵了僵,他早该知道这只小雄虫的脾性。
“不行哦,顾遇同学,周五咱们不上课,所有同学必须都去春游,老师会把它当作一场考核给同学们评分的。”
一听见“周五咱们不上课”,全班的调皮鬼全停了下来,转过头来看向讲台上的老师。
小顾遇一只手支起脑袋,不甘心地又问了一遍:“老师,我主动申请打零分也不行吗?”
“不行哦。”老师堪称和蔼地回答他。
小顾遇像个小大人般叹了口气,无奈道:“真没办法。”
为什么会有春游这种东西?坐着上课它不好吗?
现在的小学,真不像话呢……
老师感觉自己被莫名嫌弃,还被一个小自己这么多的孩子“迁就”了,一时又哭笑不得,又无话可说。
底下的捣蛋鬼们一听不上课,跟这只脑回路清奇的小雄虫不同,顿时就精神多了,赶忙争着举手问:“老师!老师!咱们春游要准备什么?”
“要我们自己带吃的吗?”
“可以带玩具吗!”
老师很高兴,这些孩子们才是听到春游的正常反应嘛。
“吃的不用带,当然玩具也不能带。明天早上,老师会带同学们去做好吃的曲奇饼干,下午咱们要各自带一篮子饼干去儿童乐园,大家也不能光顾着玩,可是有任务的!”
小朋友们面面相觑:“带饼干去做任务吗?”
“嗯,”老师点头,抽出讲台上的一张由方格组成的卡纸,“明天老师会给大家每个虫发一张这样的卡纸,去了儿童乐园,同学们要负责向那边不认识的虫推销你们的饼干,价格就是请那只虫帮你们画一朵小红花。”
“当然,一只虫只能请他画一朵哦,最后结束集合时,老师会给小红花最多的同学大大的奖励哦!”
“大大的奖励”吸引了天真的小朋友们,纷纷自告奋勇,表示自己一定能拿到最多的红花。
唯有顾遇始终“一枝独秀”,提出自己的疑惑:“老师,咱们这里是小学二年级,还是幼儿园?”
可惜老师闭了他的麦,亲切地说:“顾遇同学你不要提问。明天一定要来,不能请假哦,老师今晚会联系你家长的!”
小顾遇年纪很小,却背负了很多惆怅,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这种幼稚无聊,且划重点——非常耗费体力的游戏,能从幼儿园一直做到小学二年级?
小顾遇觉得自己上了个假小学。
背着书包回家时,隔壁二班的他哥顾奚听说了他们三班要出去春游的事,羡慕得不行,一路在他耳边喳喳嗡嗡地说个不停。
顾遇悉数忽视了。当然他很愿意和他哥交换,但显然,他和他哥除了头发都是白的,其余一点也不相似,完全不能在老师眼皮子底下鱼目混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