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良死了,怀乡因此早产,他们竟没半分愧疚怜惜之情,反而觉得是怀乡不中用,留不住裘良,才让他出去招猫逗狗地染了病。裘错早养了三个月,身子不大好,也都怪在怀乡头上。
“你先忍耐些,回去住两日。”宛纯劝道:“再过些时候就是花朝节,届时皇后千秋节,老祖宗自然遣人再去接你。”
正说话,那厢叫奶妈子抱着的裘错像是不高兴了,手下一用力,奶妈子头上的步摇就叫扯落了,跌在地上,玉髓珠子制成的流苏四下迸溅,散了一地。
奶妈子吓得脸都白了,抱着裘错跪地请罪。
慕容怀乡忙起身屈膝,正欲开口,便听黛玉道:“不妨事。他不过是个孩子,哪里懂这些事。”
话音刚落,只听外头有太监拍胸脯子的声音传进来。众人心知是皇帝来了,纷纷起身相迎。黛玉也立起来要去迎皇帝,才往前一步,脚下踩到散落的玉髓珠子,步子一滑,整个人猛地往后仰去。
“娘娘!”幸而霁雪就立在身后,捞住黛玉的臂膀牢牢将她接住,没叫跌坐在地上。虽如此,脚踝到底扭着了,疼得厉害,一时半刻动弹不得。霁雪吓得心惊肉跳,出了一身汗,也顾不得别的,和宛纯两人一左一右扶着黛玉坐回条炕。“娘娘哪里不爽快,可要请太医来瞧瞧?”
黛玉摇摇头,原想说不必。可不知怎么,分明是伤了脚踝,小腹却闷闷地疼起来。她只当是月信,但认真分辩却又不像。月信的疼是徐徐而来的,这会子猛然袭来的尖锐疼痛,实在不像是月信。
不知怎么,那股疼越来越厉害,黛玉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压着声音道:“肚子疼……”
皇帝从槅门外迈步进来,隔着落地的屏风就听见黛玉在里头喊疼。疾走几步进来,但见慕容怀乡和抱着裘错的奶妈子立在一旁,黛玉歪倒在条炕上,宛纯和霁雪一左一右扶着,看着很不寻常。
“皇后?”宫人退开些,他看清了黛玉苍白的面色,眉头紧蹙,像是强忍着剧烈不适。心口像是被人用锤子重重击打,皇帝顾不上别的,侧头命奚世樾快去请太医,自上前几步将她接过了揽在怀里:“皇后,你哪里不好?”
那股痛来得过于猛烈,黛玉这会子已经疼出了满头冷汗,意识也不大清醒。恍惚间感知到龙涎香的气息,紧跟着就落入了熟悉的怀抱。她略松了口气,松懈下来,将整个人都交付给对方。睁眼正和皇帝焦灼的目光对上,那股强撑的气势都没了,心头涌上无穷尽的恐慌和委屈:“皇上……我疼……”
皇帝被她这个哀戚的疼字说得心都快被搅碎了,紧紧抱着她,和她头碰着头,说不出别的话来,只能不断地安抚她也安慰自己:“不是大事,太医很快就来了。许是你吃多了凉的,前些时候笋也吃絮了,这才疼起来……”
宛纯见状如此,知道皇帝在此,自己不该再在暖阁里待着了。当下起身,拉着慕容怀乡,领着奶妈子悄悄退到外头候着。
陆宜生几乎是奔过来的。内廷将就个仪态和端方,出了什么事都得气定神闲,这就是天家的镇定气派,雍容景象。奚世樾平日里最讲究这个,底下的小太监谁忘形些,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可这会子什么也顾不得了,恨不得给陆宜生脚下套两轱辘,跟马车似的滚过去才好。
一时陆宜生进了承恩堂,见宛纯和慕容怀乡都忐忑地立在外头,拱手行了礼,便由宫人领着进暖阁来。
皇帝不要他行礼,径直开口道:“不必见礼,快看皇后如何。”
陆宜生见黛玉合着眼半躺在皇帝怀里,一张脸叫皇帝的石青色常服映得比雪还白三分。当下心内不由惴惴。开药箱取脉枕来诊脉,一诊之下,实在惊诧非常。
但兹事体大,他又不敢万分笃定,便道:“皇上,臣再探娘娘右手。”
“探。”
陆宜生又细细探了一回脉,这回已有七八分成算了。见霁雪立在一旁,知道这是皇后跟前最得用的宫人。起身问道:“敢问,皇后娘娘的月信多少日子未至?”
霁雪稍顿,想了想,方道:“像是两三个月没来过了。娘娘月信一直不准,陆太医先前也诊治过,说是肝郁脾虚的缘故,开了养血调经的药吃着。娘娘只当是因这个,便没叫请太医。”
“这便是了。”陆宜生听了这话,那七八分成算便到了九分,当下对着皇帝拱手相贺:“微臣恭贺皇上、皇后,娘娘脉象圆滑流利,应是妊娠之兆。”
妊娠之兆?
有孕了?
皇帝叫这个回复砸了个劈头盖脸,瞧瞧黛玉,又看向陆宜生,甚至来不及高兴,眉头还紧锁着:“你肯定?”
“微臣医术不精,若有错断,但请皇上命太医院众人都来探一探脉,方可定论。”
在宫里做太医的嘴里就没有肯定的话,说话说五分,剩下的得让主人自己去猜测。
皇帝果然命奚世樾:“去把太医都宣来。”吩咐了这话,这才又问陆宜生:“既是喜脉,为何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