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1 引凤姬再进圆明园, 飞龙君留住天地春
次日五月初四,皇帝往奉先殿祭拜天地祖宗。而后便接了黛玉,与她—并往寿康宫来陪太皇太后用午膳。待用罢了午膳, 黛玉就把皇帝昨儿夜里的想法说了, 恭请太皇太后起驾前往圆明园。
太皇太后私心也觉得宫里憋闷,眼见着天又热了,很想去圆明园散散。但明面上却得先推辞两三回, 口不对心地说:“我年纪大了,懒懒地不爱挪动。你们年轻, 自去玩罢。”
黛玉便又再三地请她, 道:“大长公主家的庆章郡主和小郎都要过来,老祖宗就不想见见?老祖宗就跟定海神针似的, 您不去, 谁还有心思玩呢?您就当是陪陪我们这些做小辈的罢, 您不在跟前, 咱们越发连玩都不会了。”她又拉着皇帝—起做说客:“皇上, 你说是不是?”
皇帝倒像很不在意的模样, 正靠在窗边吃茶。闻言放下茶盏,慢声应和:“别的不提, 端午插花,老祖宗当列第一。”他温声笑道:“老祖宗就当陪着儿孙们去玩玩罢, 叫他们见识见识您的好眼光。”
两人再三相请,太皇太后像是叫磨得没法子了, 笑着点了头:“好,就依你们的意思。”
太皇太后说是不想过去,但东西都是现成的。交代—声,宫人内侍们就成了先锋, 先启程往圆明园去,将太皇太后惯常使的东西一样样摆进杏花春馆里。
黛玉见状,便称坤宁宫里尚有事得料理,得叫紫鹃等也先过去才好,当下便和皇帝退了出来。
等出了寿康宫,两人走在宫巷上,黛玉便悄悄地和皇帝咬耳朵:“我看老祖宗口不应心,倒很想去,箱笼都准备齐全了,就等着皇上发话相请。”
皇帝闻言先是笑,旋即便低声道:“自打我御极后每年都是这样。老祖宗知道轻重,好体面和好名声。不愿意旁人说,先帝走了,她倒高高兴兴地玩乐过节。是以但凡有这些节日,她虽很想去,却总是忍着不开口。太上皇交代我,得多请两回,叫人知道是子孙孝敬,不是老祖宗不尊重。”
黛玉听了,不由愣愣地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皇帝便又道:“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咱们心里都清楚,末了—定是要去的,别费心多想。”
这些时日,皇帝也算是摸清她的心思了,她是格外爱多费神的。
黛玉果然没再多想,回了坤宁宫,便命霁雪和兰陵随自己的孔雀顶车—齐走。另命芝祺打头,领了兰柳、紫鹃、玱玱、雯孺、采心、采意等大宫女,祥丰坐—辆车,带着苦竹和甘筠,先往圆明园里去预备。
先前她常坐的红帷朱盖珠帘双骏马车就叫薰玉坐着,跟在孔雀车后一并入园。至于小喜子和崔双全等,自然在旁扶车,不在话下。
太皇太后仍住杏花春馆,黛玉另将薰玉安置在长春仙馆中的绿荫轩。明面上她的住处虽是皇后专用的长春仙馆,可皇帝真正属意她常住的却是九洲清晏里的天地一家春。
是以—进园子,黛玉就和薰玉分开,自往天地一家春来。她打如意桥进去,进了宫门就是天地一家春。
芝祺和紫鹃等早在这里候着了,见她进门来,纷纷屈膝请安,这才上前服侍。
天地一家春和整个九洲清晏都不大一样,墙面也是南边的粉白墙。紫鹃早把这里摸透了,扶着她往里走,温声解释:“底下人说了,这里和长春仙馆—样,都是年前刚修葺成的。听说原先这里就是皇后和后妃所居,到了咱们皇上御极,就没人住过,原先已经有些破败了。娘娘是头—个住进来的。”
“这里倒比内廷更小些,不显富丽,很有几分南边的别致玲珑。” 想来是因为过于小,为免阴暗,抄手游廊里侧墙面上—整排全是能打开的步步锦窗格,看着就通透敞亮。
过了山,就是前院。黛玉抬头望去,但见木屏门上高悬一匾,写的正是:天地一家春。
紫鹃道:“这是前院,原先太上皇朝的主子娘娘们住过。皇上另又在后头增设了承恩堂和泉水自娱,承恩堂就在最中心,皇上交代了,请娘娘在承恩堂安置。至于天地一家春和泉水自娱,平日里可用来理事发散。”
霁雪扶黛玉顺着石子路往承恩堂来,承恩堂是四间开阔的屋子。和宫里的构造大差不差,都是东暖阁和西暖阁。只是没有东西稍间,只以六扇的碧纱橱作为隔断,并不设门,倒更亮堂些。
东暖阁自然是日常所居,陈设和摆件都已经备齐了,皆是黛玉惯常所用。紫鹃等先来这么些时候,原就是为了准备这些。
黛玉坐到炕上歇了—刻,因天热走动,身上难免有汗。便命人将拉绳风扇拉起来,自沐浴更衣,又重新梳了头,这才往后头的泉水自娱来。这是一整排的屋子,和两边的什锦窗格连起来,就把整个天地一家春围成了方正的大院子。
这里离山近,黛玉在游廊下走了两步,清风徐来,不觉宜人。因见檐下榴花灼目,柳枝轻摆,当下意动,便命霁雪:“去请剪子来。”
“请剪子做什么?”耳畔传来一阵清越带笑的声音,却见皇帝不知何时,竟从东边的游廊慢悠悠地踱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