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9 凄风苦雨所嫁非人, 恩断义绝两厢和离
归霁和她姊姊归澜进宫多年,在外头早没有故交好友了,亲人也多是出了五服的。她病了这些日子, 就没人来瞧过她。如今见这阵势, 杜老三心里不免狐疑。
“不知娘子主家是谁?”
芝祺眉目极冷,对着杜老三这样的人,实在难以有好脸色:“这不是你该打听的事。既归霁在家, 还不快领了我们进去见人?”
“哎,她在, 她在家。”话一出, 杜老三就恨不得往脸上打两个耳括子。万一真是归澜请来的帮手,真让他们见了面, 哪还有自己的好日子。
这么想着, 杜老三嘴上最答应了, 动作却有些意意思思地, 站在门口不肯让开。
芝祺懒得和他多纠缠, 朝蔡婆子使了个眼风, 她心下会意,当即往前, 扬声道:“磨磨唧唧地做什么,还不快让开。”
嘴上说话, 手上也有动作。手臂往前挥,杜老三不及反应, 已经被格到一旁。
“你们也太放肆了!我要去报官!”他因与暗娼厮混久了,又叫赌坊的人逼着追债,整个人都消瘦得厉害。竟然连蔡婆子一条手臂都挣扎不过,被她压在门板上没法动弹, 眼睁睁瞧着芝祺等人鱼贯而入。他气急了,却没法子。想着这是天子脚下,他们私闯民宅,听到官府两个字总会害怕罢?
芝祺此刻已经走到院子里,闻言转头来看。杜老三自觉捉住了她的命脉,底气便渐足起来。
“我若真报官,保不齐关你十天半个月,若不想吃官司,我劝你还是还退出去!”
芝祺声音极淡,简直像在看个跳梁小丑一样:“外头全是锦衣卫,想要报官请自便。镇抚司的饭菜听说是不错,总比你在外头穷得没饭吃要卖发妻来得轻松。于你这样的人,倒也是条出路。”
“你!”杜老三一下子涨红了脸:“你不仅擅闯民宅,还空口白牙地污蔑我!凭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世上没天理了不成?”
他也就是吓唬吓唬人,自己身上还有债,叫人捏着把柄。若再扣上一条逼良为娼的罪名,这可真要去吃牢饭了。大庆有律文,妾通买卖,但妻须良籍。归霁自打宫里出来,就是正正经经的良家子。要不他怎么只想着逼她做暗娼,原本就是因为这是犯法的事。
芝祺再不理她,径直领人往里去。这院子不算大,却也分了正房和左右耳房,正房正对着倒座房和厨房。芝祺先往正屋方向去,孔婆子打帘子,她弯腰进去,脚还没迈进去,迎面而来一股气味,很像是饭菜在暖屋子里捂着,再和汗味混杂在一处,就成了这种难闻的味道。芝祺叫冲了一下,抬起衣袖来掩面,借着衣袖上的熏香让自己好受些。
屋子很小,床是没有的,只有一条大炕。一眼就能望到底,来回瞧了一边,究竟没看到归霁。芝祺蹙眉退出来,站在正屋前朝门口被压着的杜老三望过来,眼神冷得和隆冬腊月的冰棱没两样。
孔婆子趁着这时候探了左右耳房,仍没找到人。芝祺心里略沉:“只怕人已经叫他送走了。”
她怀着最后的期望往倒座房方向来,打帘子进门来,等看见大炕上那个隆起的身影,一颗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屋子里窗户紧闭,气味比正房的还古怪,隐隐还有股血腥气。
孔婆子跟着她进了门:“祺姑娘,我把帘子挂起来,叫气味散散?”
“不必。”芝祺记着归霁才小产,是最不能见风的时候。恶气味也没什么大不了,忍忍就过去了。但她想到归霁住着这么一间坐南朝北的屋子,还得时时刻刻闻着这种味道,心里就忍不住难受。
归霁是多爱干净的姑娘,怎么嫁了人却成了这模样。
炕上的人整个窝在被褥里,只能看见一个漆黑的头顶。芝祺走过去,刚到炕边,就听见被子里传出一道沉闷且带着怨憎的女声:“你再逼我,我就一头碰死!”
芝祺听得心肝发颤:“归霁,是我。”
缩在被窝里的人没动作,也没再说话。芝祺忍着酸楚去拉她的被子,一开始还有些阻力,轻轻扯了两下,被子自发往下移,露出一张如纸的脸。
真的是归霁。竟然真的是那个容色如花的归霁!
归霁愣愣地对着芝祺看,她没梳头发,乱糟糟地窝在头顶,像把干枯的稻草。整个人都瘦得厉害,像是风一吹就要走了。形都脱了,和即将熄灭的火焰没两样。
她似乎不敢相信是真的,颤巍巍地伸出手来想摸,直到被芝祺握住双手,眼泪才汹涌地夺眶而出。
“姑姑!真的是你?”归霁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拼了命地想要说话,喉咙却是沙哑的,发不出太响的声音。她朝着芝祺身后看,不住用目光探寻:“姐姐呢?姐姐也来了,是不是?”
“没有,你先冷静些。”
芝祺四下看了一圈,没找到大迎枕,只在炕另一头找到两个污糟糟的枕头。但眼下没有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