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当晚,海兰珠叫人把牛皮弓挂在前殿,“柔嘉表范”的题字之下,关雎宫最显眼的地方。
巨弓古朴厚重,为雅致陈设添了丝丝英气,皇太极负手而立,道了句“合适”。
暖阁两侧贴了对联,海兰珠眸光掠过朱笔写就的福字,漫上盈盈水波:“大汗不与姑姑她们聚在一处,同阿哥格格迎新?”
“从前都是那般过,我却从没有陪兰儿守岁。”皇太极眼含笑意,沉声道,“今年是第一年,往后还有许许多多的年,我都陪着你。”
说罢,从恩和手中拿来绛红大氅给她披上,牵着她踏出殿门,转而望向夜空。
海兰珠浑身一暖,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只听数声炸响,盛大烟花装点了纯黑天幕,一波接着一波,斑斓至极,久久未散。
这是她在草原从未见过的美景,不由看得痴了,半晌身子一轻,被男人扛在肩上,大步朝寝殿走去。
大手紧紧箍住腰肢,她脸颊泛热,还来不及问话,便听皇太极低笑一声:“赏过本汗的烟花,轮到我拆红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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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宁宫。
正屋布了一桌热菜,显得极为热闹,雅图却是拉着大玉儿的手,问了不止一遍:“父汗怎么没来?”
大玉儿心里极为不好受,面上笑着安抚:“你父汗陪着安布呢,雅图不是收到红封了吗?”
收到父汗的红封,和父汗陪着守岁哪是一回事。雅图生起闷气,连带着二格格三格格都放下筷子,哲哲见状安抚了许久:“明儿大汗领着你们祭祖,雅图就能见到阿玛了。”
终于把孩子哄好了,还没守到子时,三位格格就再也熬不住。亲自瞧过她们入睡,哲哲唤上大玉儿,挥退伺候的侍从,与她边走边说话。
“这么难得的烟花,怕是大汗为海兰珠放的。”
大玉儿心中发苦,沉默着点头。
半晌她道:“莽古济公主的法子,或许没有效用。大汗舍不得对姐姐生气,就算是真的,他也不会起疑。”
“有没有用,总要试一试。”哲哲看向她,语调平静,“先探个路,若是不成,也能让那位骄矜的公主受挫,从而认真筹谋。”
大玉儿一怔:“姑姑说的是。”
哲哲微微颔首,又道:“书信联系有风险,多尔衮那边,总要见他一面才好。”
……
初一大汗敬告祖庙,于大政殿接受百官朝拜,十王亭宴赏旗主;初二初三便是宗室家宴,还有女眷们单独的宴席。
海兰珠一场不落地出席,便是女眷前来问安,有皇太极悉心教导,她也从没有出过错,叫人暗暗纳罕海兰珠福晋长得柔美,待人倒是得体大方,在宗室间的名声越来越响。
多尔衮的伤还没养好,小玉儿来过几趟,都与宫中巡视的鳌拜遇上,每每都是笑着走的,海兰珠也没有挑明问她。
元宵放过花灯,最忙碌的年节便告一段落。大汗重开朝会,关雎宫终于有空整顿堆在库房的贺礼,将之登记成册,把有用的无用的都分出来。
博敦与吉雅一大早起身,领着侍女们忙上忙下,海兰珠用过早膳,遵循太医“多活动”的叮嘱,在一旁执笔登记。
她的字荒废了许多年,大汗得空就会教她,如今重拾起来,倒写得越发熟练。
记完大半,只听一个手脚麻利的小宫女“咦”了声:“福晋,这份没有署名,却是明白写着给未来小阿哥的礼。”
以她现在的身子,小阿哥还没个影,是谁费那么多心思?
海兰珠眉心轻蹙:“让我看看。”
贺礼看着也没什么特别,是一个装饰精美的锦盒。打开盒盖,里边摆着一方陈旧磨损的金印——印身刻着龙与草原五畜,印底是她不认识的四个篆字。
她抿抿唇,小时候师傅教她识字,还同她说过许多轶闻。龙纹金印是帝王用物,五畜是草原的信仰,能将草原信仰刻于金印之上,唯有元朝皇帝。
不把金印送往崇政殿,反而送给她没影的孩子,怎么看都不合时宜,海兰珠垂下眼:“收好,把它交给大汗。”
“什么给我?”皇太极低沉的嗓音响起。
刚刚议完事,他瞧着心情颇佳,见海兰珠手捧锦盒,分明有些不高兴的模样,当即大步接过,见里头是一方罕见的金印。
小宫女连忙解释贺礼的来历,他眉梢微扬,拿出金印把玩片刻,俊脸忽而含了笑:“这礼送得对极,可不就是未来小阿哥用的。这叫得来不负吹灰之力,那人懂我的心思。”
海兰珠听得怔愣,怀中又被塞了金印,“兰儿替我保管,有朝一日本汗当了皇上,再向皇……你来要。”
好闻的松香涌入鼻尖,她脸一红,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想别的,小声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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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崇政殿。
趁着海兰珠午睡,皇太极唤吴克善来了一趟,交代他回科尔沁的诸多事宜,有些事需未雨绸缪才好。
约过半个时辰,吴克善行礼告辞,恩和快步进来,在主子身旁低低回禀:“金印是如何送到关雎宫的,奴才查不出半点痕迹,只是这般珍贵的东西,唯有八旗将领,或是几位贝勒爷才有。”
无需恩和提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