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秋去冬来, 沈唤叮嘱完手下办事,就瞧见朱二直挺挺地立在港口眺望远方,不知道在盼什么。
沈唤略一思索, 明白了过来, 几步过去似有深意道:“裴姑娘的船似乎是今日回来。”
朱二不明所以,点头看他。
沈唤道:“海外诸国风俗各异, 我听说有个物产丰富的小国极爱肤白若雪的美人……”
沈唤还没说完,朱二就隆起了眉头,毕竟裴五娘就是个肤若霜雪的美人,“这……裴姑娘应当不会, 那些小国男子粗俗得很……”
沈唤便做出惊讶的模样,“朱将军,好端端的, 你怎么突然提起裴姑娘来了?我又不是在说她。”
朱二也看不出沈唤是不是故意的, 一口气憋在胸口下不去,别提多憋屈了, 这个傻大个理了大半天, 终于理出点头绪来, 正要反驳回去,沈唤却忽然叫起来,“诶你快看,船来了!”
朱二当即忘了刚才的事, 兴奋地往船上张望, 就见江面之上,一艘大船破开寒风缓缓行来, 待船行得近了, 便能看见一个高高立在船头的身影, 那人身上披着黑色斗篷,一张俏脸被寒风吹得发红,面色却肃然,眼神也明亮锐利得仿佛能刺破乌云阴霭。
那便是随船出海的裴五娘了。
石啸死后,裴五娘的身份就尴尬起来,裴家与裴逊勾连最深的统统被唐枕流放了,只有裴五娘得了家产安然无恙,只是裴家的名声早就臭了,裴五娘的处境自然远远比不上从前。
起先她似乎不太在意,自恃士族身份,在发现婉婉经常接见她口中的“贱民”并与她们交往频繁后,裴五娘就稳不住了,几次三番劝说婉婉端正身份,但婉婉不但不听还与她疏远了,裴五娘转而去找唐老爷和唐夫人诉说这事,期望他们能让婉婉“迷途知返”,唐老爷起先觉得婉婉这样抛头露面不大体面,唐夫人也觉得婉婉留在家里安心备孕怀上唐家孙子要紧,然而唐老爷实在太忙了,就派夫人过去,然而唐夫人一去,就被婉婉带来的几个嘴甜人美的侍女哄得乐不思蜀,又有唐枕在旁边插科打诨,唐夫人在要了那几名侍女后,也再没了劝说婉婉的底气,毕竟拿人手软,即便这人是她儿媳妇。
当发现连唐夫人也劝不住婉婉后,裴五娘似乎明白了什么,一个人缩在府邸里大半个月不见人,等再出来时,却是主动同婉婉说要随船出海做一番事业。
沈唤当时也在,他还记得婉婉和唐枕那时看着裴五娘的神色,好似面前的裴五娘忽然生出了三头六臂。
唐枕当时道:“随船出海,很苦,很累,还很危险,你又不懂得那些海外小国的语言,你去了有什么用?”
婉婉也道:“这一来一回少说三五个月,大好年华去了一半,你能忍住吗?”
裴五娘:“我不会的可以学。我识字会算,又懂经济能打理产业,我不比那船上任何人差。你们不是说缺人手吗,不是也鼓励女子出来做事吗?她们能,我也能!”
裴五娘向来自傲,她既然说出了要随船出海的话,就不会轻易收回去。后来她果然一声不吭上了船,此去足足四个月,此番回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斗篷裹在身上,被风吹得紧贴身体,露出瘦骨伶仃的棱角。
等到大船更近,看清她晒得不再白皙的肤色,沈唤立刻看了朱二一眼,果然见这男人满脸的心疼。
大船靠着港口停下,沈唤当即上前贺喜,早已等候多时的管事和工人也一拥而上,清点物资的清点物资,搬卸货物的搬卸货物,场面热火朝天。
沈唤迎风笑道:“裴姑娘这回,看来是满载而归啊!”
沈唤是商人出身,算是裴五娘最看不起的那种人,他以为裴五娘经历了这一番历练,一定不会像以前一样自恃士族身份清高自傲了,却没想他热脸贴了冷屁股,裴五娘只是瞥他一眼,吩咐了一声让他清点货物,便转身扬长而去,那颐指气使的模样,与从前别无二致。
沈唤始料未及,还未来得及反应,朱二就凑了过来,分外和气道:“你也知道裴姑娘就是这率直脾气,总比那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强多了,细看还有些可爱是不是?”
沈唤:……
他瞄了一眼朱二身上鼓得撑起衣裳的肌肉。
成,你块头大你说得对。
裴五娘长途跋涉四个月,落地后还没来得及休息,就兴冲冲往婉婉那儿奔。
彼时婉婉正与唐枕说话,见她来了,唐枕只问了一句船上的情况便起身离开了,其实他也不必问,大船还没由海入江,他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唐枕一走,裴五娘立刻兴奋地道,“那些海外小国果然物产丰富,我只用些不值钱的瓷器茶叶就换了不少粮食和黄金,这一年的冬天一定也不难过。”
婉婉摸摸她瘦得能摸到骨头的手腕,“你瘦了好多,外边一定很苦吧!”
在外头不管有多少人关心她体贴她,裴五娘都浑不在意,可是此刻被婉婉关切的眼神看着,裴五娘眼圈一下就红了,当即开始埋怨起来,“那些海外小国果真蛮夷不化,半点没有规矩,船上也苦,带的果子再酸再苦也要往下咽,不然就会得病……”裴五娘一开始只是诉着苦,但后来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