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福溺亡的消息在这京城之中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倒是皇后在见过吴氏之后发的一道懿旨使京城内的勋贵都提起了十二分精神。
懿旨上将吴氏好好夸奖了一番,直说对方婉约柔顺, 可与静安侯相配。这一道懿旨, 是真真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而更令人惊奇的是, 皇后的母族,护国将军府竟也无一道反驳的话,甚至还送上了一份贺礼,预祝静安侯和新夫人琴瑟和鸣。
谁也想不通这其中有什么深意,可不论如何,吴氏成为静安侯夫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那些曾经嘲讽过她的命妇, 就算不愿, 日后也要将鄙夷深深藏在心里。因为再过不久,吴氏就再不是他们可以用口舌讨伐的俏寡妇,而是高高在上的侯夫人。
皇后懿旨一下, 静安侯府也很快挑出了吉日,整个府里都为了迎娶新夫人而忙前忙后,鲜红的喜字几乎贴了满府,只小心避开了沈临渊所在的决澜苑。
静安侯府的老人都知道, 这几日正是每年世子心情最差的时候呢, 谁也不想触这个霉头, 因此伺候起来更是认真尽责, 生怕犯了错,惹怒了这尊活阎王。
挑选的吉日就在月末,因此只是一个眨眼间, 就到了迎娶吴氏进门的日子。静安侯在城内也给吴氏另外置办了一处宅子,以作迎亲之用。
这日清晨,吉时一到,静安侯便是迫不及待跨上高头白马,神采飞扬地出了门。
鞭炮和唢呐响了多久,沈临渊便在决澜苑里枯坐了多久。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神情,唬得四周的仆从皆是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这样的死寂直到太子前来才被打破,当今太子姓封名昱,排行第二,是皇后所出。说来也巧,因着两人的母亲是胞生姐妹,世子和太子的容貌竟是相似到了极点。
可明眼人一瞧,就能轻松区分出谁是静安侯世子,谁是太子。因为太子的脸上总是挂着如沐春风的笑意,哪怕是对着下人,也是礼遇有加。人人都说,若是太子坐上皇位,定是个仁德的明君。
可惜,哪怕当年封昱被封了太子,如今天子更加宠爱的还是贵妃所出的三皇子。
封昱一跨入决澜苑,就瞧见了沈临渊,哪怕对方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已经不耐烦地移开了双眼,却还是不予计较地走了上去。
今天明明是静安侯迎娶继夫人的日子,可封昱却只字未提,只说:“孤听闻三皇弟前些日子,在宫里和你闹出了些龃龉。”
沈临渊瞧着那张和自己如出一辙的脸上,挂着的虚假笑容,被恶心地轻啧了一声,不咸不淡地回了句: “殿下的消息倒是灵通。”
哪怕对方面含讥讽,封昱也没有露出任何不快,仿佛真映了那四个字——“仁德谦和”。
沈临渊微微眯起眼,目光中有些许兴味。
可惜了,这满身的光风霁月,都是装的。
封昱仔细打量着沈临渊的神色,发现对方并不想谈及此事后,便知趣地岔开话题:“那就不提此事了,今日孤来找你,也不是为了这事。”
在沈临渊失去耐心前,封昱继续道:“下个月,长公主设了宴,特别叮嘱了句,要你和你那继弟一同前去。”
闻言,沈临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出了口,只是那笑声听来实在太凉薄。笑过之后,他才说道:“我知道了。”
转过身子,他靠在椅背上,哪怕对着当今太子,沈临渊也丝毫不留情面地下了逐客令。
“若没别的事,殿下就请回吧。”
“我腿脚不便,就不送了。”
封昱的笑在脸上僵了一瞬,隐在袖子下的双手悄悄握紧,逆着阳光的面容在此时看来有些讳莫如深。
他轻声道:“若是可以,你还是尽早改了这脾气。刚过易折,别被人嫉恨了才好。”
沈临渊头也不回,声音依旧散漫。
“那就不牢殿下费心了,人生短短数十载,总要过的恣意些,免得白费了这大好时光。”
封昱扯了扯嘴角,眼底划过一丝暗芒,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跨步走出了决澜苑。
然而在归去的路上,封昱颇为烦躁地四处瞧着,却意外望见了另一处院落里的一个青年。
青年正坐在梅树下作画,一件青色衣衫勾勒出对方纤瘦的身形,宽大的袖摆下露出一截雪色的皓腕,纤长的指尖持着画笔,行云流水地作着画。
那人目光专注,眉眼低垂,蝶翼似的长睫在光下飞出一道暗影,像极了水中月,画中仙,是世间难寻的好相貌。
封昱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艳,但转眼间在想清楚眼前的青年是何人时,那丝惊艳便稍稍散去了,只留下了不易察觉的一丝惋惜与不屑。
可青年那身通透的气质实在难得,封昱驻足瞧了会儿,仍是起了结交的心思,哪怕对方仅仅只是一个寡妇的儿子。
不过正当他想上前时,随行的仆从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小声说皇后娘娘还在宫内等着殿下,请殿下速回。
封昱眼眸一沉,望了望梅树下的人,叹息地摇了摇头,接着选择了转身离去。
方才封昱的注视,越无端并不知晓。他落下最后一笔,画卷上池水涌动,却非清润的蓝,而是令人刺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