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过去, 暑热散去了些,决澜苑里才陆陆续续进来了些人。不过, 虽是多了些人, 院内大多数人也都敛气屏息, 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
静安侯世子是个活阎王,这是下人们都心知肚明的事,想到他前几天才刚杖毙了一个小丫鬟,更是让人不寒而栗。伺候着这么一个阴晴不定的主,所有人的心里都是战战兢兢的。这不,只不过听见屋内发出了些许轻响, 院内的人皆是浑身一僵。
推三阻四之下, 倚翠被凝烟推了出来,她面色发白,恨恨地剜了对方一眼, 才不情不愿地走到门前,深吸了一口气,张了张口,声音带着清晰可闻的颤抖:“世子, 奴婢可以进来吗?”
一阵响动之后, 屋内才发出一道沙哑的声音:“进来。”
倚翠咬了咬唇, 最终还是推门进去了。随着开门的举动, 屋外的阳光终于泄了一丝进来,还未散去的药香萦绕在鼻腔间。
床上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他靠在床边, 低垂着眉眼,屋外的一缕细碎阳光恰好洒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恍惚间,就像一个浊世佳公子,端的是无上的好相貌。
倚翠的神色不免有些恍惚。
可是很快,那幅美景就被打破了。床上的男人缓缓转过了头,那一双锐利又挑剔的眼眸立刻让他的面容凌厉了起来。他高高在上,抬手间就可以轻描淡写定下你的生死。
刹那间,那些旖旎的心思都被丢到了九霄云外。
倚翠刷的低下了头,哆哆嗦嗦问道:“世子有何吩咐?”
下身几乎毫无知觉,喉咙也像火烧似的疼,沈临渊轻咳一声,才喘过气哑声说道:“扶我下来。”
倚翠忙不迭快步走了过去,可刚搀上沈临渊的手臂,她就不免白了脸色。
身下的人沉得根本晃不动分毫,平日里都是小厮来做这事,她一个丫鬟今日是昏了头了,才进来揽这倒霉活。
想到世子的种种手段,倚翠吓得一下子跪在地上,身子抖的像个筛子似的。
“世子饶命,世子饶命,奴婢马上就唤小厮进来。”
沈临渊觑了她一眼,似乎是察觉到了那道视线,倚翠的头低得更下了,从沈临渊的角度看,他看见的只有少女乌黑的发顶以及轻颤的身躯。
对方裸露在外的手臂纤细无比,仿佛轻轻一拧就可以轻松拧断。
几乎是一瞬间,沈临渊的脑海里不可控制地涌现出了暴戾的想法,近乎苍白的手掌扣紧了身下的木板,青筋暴起。
空气中的药香极淡,却始终争先恐后,迫不及待钻进人的鼻腔间,挥之不去。在沈临渊心底涌现出暴戾念头的时候,那股香味似乎也变得格外香甜。
他捂住口鼻,语气颇为不耐:“把窗户打开,换人进来。”
听了这话,倚翠如蒙大赦,她飞快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将窗户尽数打开,微风吹入,那股香甜的药香才散去不少。
小厮也很快走了进来,来福惯是个投机取巧的,仗着自己有几分小聪明,再加上嘴比旁人甜,也哄得原身心花怒放,对他格外优待了几分。
见到倚翠出来,刚刚回到决澜苑内的来福便迫不及待顶了上去。
一边扶沈临渊下地,来福一边挑着对方爱听的话讲:“您是不知道,昨儿那事之后,竹轩苑那位把院里的下人都遣散了。”顿了顿,他讥笑着嘲讽道:“到底是小门小户的,做的事都这么上不得台面。”
“哦?你倒是乖觉。”沈临渊轻飘飘看了他一眼,语气不咸不淡,让人无法察觉他的心思。
来福小心地拿起毯子,轻轻盖在对方的双腿上,估摸不定沈临渊的想法,只好又谄媚地笑道:“那贱婢的尸身今天也被她家人领回去了,要我说还是您心善呐。这哪家丫鬟犯了错事,不得乱棍打死丢去乱葬岗,就您还大发善心,允许这贱婢回家安葬,可真真是个大善人。”
听到此处,沈临渊也不免嗤笑出了口,苍白的手按上来福的肩膀,微微用了些力,他往前倾了半分,声音似鬼魅,让人魂飞魄散。
“我竟不知,在这京城中,有人会认为静安侯世子是一等一的大善人。”
“你倒是不寻常。”
来福的余光瞥见按在自己肩头的手,那双手有着近乎病态的苍白,黛青色的血管格外清晰,看上去异常柔弱,可就是这样的一双手,沾上过数不清的鲜血。
心头狂跳,来福猛的跪倒在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直把额头磕出血迹,他颤抖着高声道:“小人发誓,小人说的都是真的,在小人心里世子就是一等一的大善人,就……就连那九天的菩萨也比不上!”
又咚咚磕了几个响头后,沈临渊仍不出声,沉默是最大的恐惧,来福的脸色彻底变了,他一下比一下更加用力地磕着头,剧痛传来,他也像是无所知觉,直把地上磕出了蜿蜒的血迹。
沈临渊闭着双眼,对着声响恍若未闻,只是单手在椅背上轻点着,在来福几乎要昏倒的时候,才刷的睁开眼,嘴角微弯,带着谁也看不透的轻笑。
“既然如此,我这个大善人怎好不去行善呢?”
他低头看向来福,终于大发慈悲地出声:“行了,起来吧,这声音听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