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地面忽然猛地移位,在上头的人全都站立不稳,扑倒在地滚做一团。方才被那只手压垮的房屋被这么一扯,簌簌往下落砖石,还有些直接垮塌下来,又压死了好些来不及躲开的人。
但存活下的那些人却只觉得幸运。
那只大手不见了。
正如它突兀地出现那般,现在又突兀地不见。好似它的出现不过是为了让那群打得厉害的走兽飞禽们离开,顺带让人们受一番惊吓似的。
阳光重新照下,暖意融融,照在一众劫后余生的人们身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你说,这会不会是善多干的?”九公子把近乎遍体鳞伤的黎恪从地上拉起来,疑惑发问。
他自己也累得够呛,却总比黎恪好点,还能动弹,伸手拍拍黎恪身上的灰,两人对望着灰头土脸的彼此,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黎恪说:“或许真是他,也不知他去做了什么。”就这么一条道,若不是有事耽搁,以善多的速度,早就该赶上他们了。
“只是也不能确定,要去寻他么?”
九公子想想,摇摇头,“这里太大了,也不知从哪里找起,我们还是先寻个地方藏身。”他提醒黎恪,“别忘了,那群畜牲可不会放过我们。”
说这话时,他又恢复了平日傲然贵气模样,眼神冷得可怕。
好像先前那个落泪的人不是他似的。
他不愿提,黎恪自然不会故意揭破,他现在回想起,还觉得心中暖意融融,温和笑笑:“好,九公子你也累了,歇会儿再走吧。”
二人相互搀扶,来到一处斜斜倒塌的墙角坐下,确保从上头经过的飞鸟看不见他们,才勉强安心。
地面,落下的石块都整整齐齐被拖出一条长痕迹,再联想到刚才突如其来的拖动,简直像坐在停下的马车上突然发动似的。
“有人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拖动了这片土地。”
“所以,那只手不是突然消失,而是我们被挪动了。”
这种被完全掌控的感觉实在不舒服,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在这王国之外,还有其他人。
那些人,远比统治着这片王国的飞禽走兽们更大。那些牲畜们以人为奴仆为玩物,可在它们之上,或许也有人把它们当玩物。
“该不会无止境吧?若是在那个人之外还有更大的人或牲畜,我们岂不是永远出不去?”
他们还不到那只巨掌的一节指头大,能做什么?
世间最可怕之事,莫过于无可奈何,无力回天。在绝对的压制下,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九公子坐在一片废墟中,沉默了。
“不论怎样,我不会服输。”他们原本计划着要出城的,可九公子却把目光投向了更远的远方。
“如果真像我们猜测的那样,那只手——”九公子指向某个方向,“应该落在了那边,要不要去看看?”
这实在是个很疯狂的举动,要知道,那只手随便一根指头都能轻易地将他们按死。
黎恪却点点头:“实不相瞒,我也这么想。”
很久以前,他就意识到,在死劫中一味躲避、靠其他人破局是无用的,或许能躲过一两次,但死劫会千方百计让这些人不得不面对。躲?永远躲不过,甚至……还有可能永远地困在死劫中。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渐渐恢复气力后,这才小心地从墙角出来,慢慢往外走。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城外已沦为一片血腥屠宰场。
不仅仅是第一城,每座城池都遭遇了灭顶之灾。有些城池中的牲畜走兽根本不知第一城之事,只道它们过得好好的,突然从天降一只巨大的脚直接踩下,踩了就走,只留下满地碎石血腥。
所有的活物,不论是人还是别的什么,飞鸟走兽虫鱼,树木花草,全都为这突然一脚粉碎,变为溅满血肉的废墟。
只有第一城留了下来。
罪魁祸首毫无所觉。
他为了不让那只手落下而急匆匆往大树所在处奔跑的每一步都踩在了各国城池中,步步染血。
而直到他停下,把一张自己看不见的卷轴从那人手下抽出来后,兰姑才后知后觉从他身上闻到了一些新鲜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吗?还是皮又蹭破了?”兰姑问。
姜遗光什么也看不见,在他眼中只有一片漆黑虚无,他仍旧郑重地放下手里捻起的画卷一样的东西,听得兰姑问话,摇摇头:“没有。”
他没闻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兰姑却觉得越来越清晰,已经到了浓郁到无法忽视的地步。
方才太着急,她便没仔细看,停下来后,兰姑从姜遗光背上下来,坐在地面,总算看见了姜遗光身后深黄泥土地上隐约的一点红痕。
“地上有……血脚印。”
一瞬间,兰姑只以为又生了诡异,但再看,那脚印的大小和姜遗光的一样。
“是你的脚印,你腿受伤了吗?”
姜遗光仍旧摇头:“没有。”他没看到所谓的血脚印。
“那会是什么?”兰姑不信,“你踮脚让我瞧瞧。”
姜遗光依言照做了,兰姑看他鞋底,黏了一层厚厚的细碎血糊。
兰姑当即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