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空荡荡,黑漆漆,好似什么都没有。
姜遗光却知道,这里有一个生前吊死的鬼魂。
他往门外走去,打算去找黎恪和他挤一晚。一边走,一边用镜子时刻照着自己的脸。
到门口时,却顿了顿。
如果没看错的话,那把黑色油纸伞离他更近了些。
姜遗光再次回头看去。
此刻,天上忽然划过一道闪电,骤然亮起的一瞬间,叫姜遗光看见屋内半空中悬着的十几双脚,在风中晃晃荡荡。
“装神弄鬼。”姜遗光轻声道。
他站在门口,身上、头发上都在滴水,风将雨珠都吹进走廊里来,噼里啪啦砸在他身上。
那把油纸伞也吧嗒一声,倒在他身前。
姜遗光没有去接,此刻,他右边的门却忽然亮起了灯,紧接着,门打开了。
黎恪探出半边身子,手里拢着烛台的光不让风吹灭,踏出门来。
“善多,你是不是遇到麻烦了?怎么身上这么湿?”黎恪关切问。
姜遗光道:“我那间屋子里,有鬼,以前应该死过人。”
黎恪一听就皱起眉:“是我们大意了,白日只觉得换客栈麻烦才没有走,等天亮了再换一间。”
姜遗光点点头:“好。”
黎恪道:“你拿了换洗的衣服去我那儿换吧,别生病了。”
姜遗光道:“全都湿了,没有能换的。”
黎恪叹口气:“不嫌弃的话,先换我的吧,只是恐怕大了点,九公子的更不行。”他比姜遗光高些,而姬钺又比他还要高小半个头。
二人一前一后进屋,黎恪拿了干的布巾让他自己擦头发,擦身,又给他取了干净的新衣备着换。
只是那新衣的颜色格外艳丽,似乎还熏了香,不像黎恪平日的穿着。
黎恪解释道这是九公子给他买的,他不爱穿,便放着了。
姜遗光想起平日九公子的作风,接受了这个说法,他擦干长发后,以手为梳整理齐整,才躺在小榻上。
黎恪吹熄了灯,自个儿上床。
半梦半醒间,姜遗光只觉得自己似乎睡在了某个极为狭小的地方,伸手都有些困难。口鼻间满是过于浓郁的熏香味,在香气中,还有一丝死人身上才有的腐臭气息。
奇怪……黎恪房里的小榻这么窄吗?而且,他并不好熏香……
他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忽地,猛然清醒。
黎恪明明住在他左手边的房间,自己的房间就是走廊右侧最尽头,哪里还会在右边再多出一间房来?
想到这儿,姜遗光立刻要坐起身,可他一抬手,就摸到了上方的木板,身侧同样伸展不开,身下铺了柔软的一层绸缎。
他再一摸,摸到了身边一张发冷的脸。
这是……棺材?
他现在,躺在一口棺材里。
姜遗光再一摸身上的衣料,软滑又宽大,忆起着衣服的样式,红底绣着花团锦簇,再想起之前自己穿衣时,迷迷糊糊地将上衣襟左掩,用细布带系了死结。
这分明是一件寿衣!
更糟糕的是,镜子不在身边。
姜遗光彻底想起来,自己在换衣时把镜子放在了枕边,而后就这么睡下了。
有山海镜在,他不会被鬼杀死。
但他也无法从这里逃出去。
棺材已经封死了,里面装满了香料,可再浓郁的香气都无法掩盖身侧那人的腐臭气味。
没有一点光,姜遗光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便伸手去摸,从头脸摸起。
那人还没有开始腐烂,脸有些发肿,头发有些湿,额骨纤细,是个女子。
再往下摸,碰到了嘴唇。
她的上唇从中间裂开了一条缝,包不住牙齿,活像是兔子的三瓣嘴。
是她?
她早就死了么?
也不像,她的皮肤还是软的,没有完全僵硬,应当是新死不久,就是不知是什么原因。
这样反而好些,新死不久,应当还没有下葬,他能更好逃出来。
姜遗光东摸西摸,找不到趁手的武器,棺材里的陪葬物不是玉器,便是金银,要么易碎,要么软得不能用。
黎三娘虽送过他一把暗器,可要靠那个小小暗器开洞实在有些困难。
姜遗光摸到了一柄玉如意,将它从死尸的头下抽出,护着自己退了些后,狠狠砸在棺材头部。
棺材盖通常极厚,唯有一头一尾最薄,饶是如此,那玉如意依旧被砸得粉碎,发出清脆的一声闷响。
……
刘家,来吊唁的人多,上门来打探的人更多。
刘家就这么一个女儿,如珠似宝的宠着长大,还要给她立女户。谁知这女孩儿福薄,一场风寒就这么去了。
刘家偌大产业,还不知要落到谁手里。
刘父刘母心痛如绞,对那些上门打秋风的人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只觉得叫他们在灵堂前烧纸都是扰了女儿的那份清静,让下人通通赶走了。
刘母哭着哭着,哭晕过去,刘父急忙送她回房,让人请大夫。
现在,这一大清早,在灵堂里的只有几个小丫鬟,跪在黑漆漆棺材前,往火盆堆里一张张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