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是个温和、善良、包容的性子,不颁苛政,爱民如子,善城中所有百姓也像敬重自己父母那般敬重城主。
听到有几个外乡人求见,他也同意了,让侍从把人请进来。
何蕊那张脸在屋内好似会发光,容貌盛极,城主也不过略一停顿,就移开眼去,实有君子之风。
“几位来可是有什么事?”城主问。
还是腾山先说话,恭敬行了一礼,有些不安地说了来意。
他们路上商量过,只问善城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怪事就好。
至于城主会不会骗人?
善城的善人,怎么会骗人?而他们作为善人,又怎能怀疑城主?
腾山虽一心向善,可也知道,自己是来渡死劫的,这善城再好,不能久留。他一边担忧这善城什么时候会生出诡异让他们无声无息死去,一面又生了别的心思。
善城这样好……好如世外桃花源,他竟有些不愿离开了。
他心想,其他几人会和自己一样,不愿意离开吗?
城主听了问,依旧是那副悲天悯人的神情:“实不相瞒,鄙人在善城任了数十年城主位,从没听过有什么怪事。”
“没有么?”何蕊问,“几十年来,没有人失踪或发生什么意外?”她瞧着容貌盛极,说话声却清冷,如玉珠落盘。
城主想了想,还是摇头:“鄙人从未听闻什么怪事,更不曾有人失踪。”
“是吗?”姜遗光道,“可我听闻常有恶人潜入城中作恶,他们又是如何作恶的?”
眼睛垂下,做出伤心难过的模样:“会像素素一样骗人吗?”
群主早就听过他和素素的故事,道:“恶人是自然是会骗人的,恶人不光骗人钱财感情,还要诱人作恶。等善人变成了恶人,就会受到和恶人一样的处罚,落入恶城。”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听说恶城了。可一听到名字,在场几人还是纷纷皱起眉,露出抵触模样。
他唇角含笑,那张笑脸好似莲花座上的佛祖,一动不动:“但也不必担忧,只要心智坚定,一心向善,是不会沦为恶人的。”
“真的吗?”姜遗光目露惶恐,“可我,我没察觉到素素在骗我,她也没有诱我作恶。”
“她会不会……不是恶人?”
城主道:“獬豸不会认错。她现在没有引诱你作恶,或是时机未到,或是你没有察觉。”
姜遗光看不见别人的脸,只能凭感觉,此刻,他察觉到城主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脸上,名叫何荽的女子也看了一眼自己。
没有恶意。
也谈不上什么善意,就好像在看路边的一块石头,又移开眼去。
姜遗光知自己年龄小,有时,人总是对女子、小孩更容易放下心防,也更加“包容”,因为他们认为这两种人犯错任性再正常不过。
他道:“城主这样说,是因为以前也有恶人蛊惑过善人作恶吗?”
这话城主没有直接回答,沉默良久,他才道:“总之,不必为她难过。”
城主没有直接否认,而是换了话题,想必就是有了。
莫单就问:“还请城主告知我等,我们从外头来,不知恶人作恶手段。善多就是被那恶人蒙骗了,要是还有恶人要骗我们,可如何是好?”
腾山也道:“确实,我们也不知谁是恶人,总该教我们个分辨的办法。”
城主叹口气,摇摇头:“善恶哪能一眼分?总是相处时间长了,才知道谁善谁恶。”他指指大门口方向,“真正能分辨的,也唯有那尊獬豸,你们要是遇上了,把那人带来府衙就好,獬豸大人会亲自处置。”
他的话有些意味深长。
在场众人不禁都想起那天,獬豸是如何处置卢素的,几人不禁觉得脖子一凉。
腾山也察觉到了紧迫。
他道:“城主大人,我是外乡人,虽然进了善城就变成善人,但到底比不过在善城多年的善人。要是恶人潜进来诱我作恶,我怕我会……”
城主依旧如之前一样宽慰他,只道如果一心向善,便绝不会被引诱。
而接下来,不论问什么,城主都不直接答。
何荽一直没说话,只靠何蕊开口。何蕊又问这善城来历,历经多少年,城主也不愿说,倒是给他们批了条,允许他们去进书库看善城的地方志。
几方闲话下来,几无收获。
既不知善城来历,也不知如何辨认,更不知过往发生了什么。一城地方志何其多,真要找该找到什么时候?况且,地方志中,未必会写城主本人的经历。
没错,他们几乎都确定了,死劫应当和城主有关。
姜遗光亦觉得城主身上疑点越来越多,他还假作着伤心难过模样,却察觉到城主一直在有意无意地看着自己。
并非直视,而是一种隔着不远不近距离的注视,就像高高在上的佛,垂眼看座下芸芸众生一般。
他看不清,也不能问,只好假装没察觉。
几人告辞。
城主亲自送他们出来,临别前,特地对姜遗光说了一句话。
“你若实在念她,等过几日,你们或许还能再见。”
这句话叫几人都有些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