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庄里少了个人,更古怪了些。每个人都对其他人笑脸相对,可又笑得实在假,假得像寺里的佛像。
岑筠的死,姜遗光的不配合,让庄子里本就比纸还薄的和睦晃晃荡荡维持在勉强保持不戳破的局面。
因容楚岚所说,新死劫将近,姜遗光不得不放下去寻那贺姓学子的事,整日在庄子里习武。那边,容楚岚又不断送了信来,告诉他和兰庭寺相关的事儿。
兰庭寺的出名,最早要从一个法号慧净的僧人说起。
据说,这位慧净大师从西边来,他曾是一位书生,本也要上京赶考,夜宿山寺时,忽心生因感悟,有感世人苦难,遂在老山寺出家为僧,待那老山寺的方丈圆寂后,慧净一路化缘、讲经来到京城,在兰庭寺挂靠。
慧净大师时常下山替人义诊,又讲经说法,弘扬佛法,渐渐的让兰庭寺出了名,后来成了兰庭寺的住持。
再后来的事,就打听不到了。容楚岚和近卫们再怎么查,都查不出这位慧净大师的根底,也查不出兰庭寺能让人心愿得偿的原因。
这几日,兰庭寺遭受山崩倒塌一事闹得满城风雨。那间寺灵验得紧,不知多少达官贵人在寺中点了长明灯,祈求佛祖庇佑。
可现在,他们祈求庇佑的佛像都跟着塌在了滚落的山石中,兰庭寺的僧人一个都没有跑出来,实在可惜。
渐渐的,京中就有了流言,声称兰庭寺的毁灭并非因山崩,而是有心之人的嫉妒。
为什么嫉妒?谁要嫉妒六根清净,不沾俗事的出家人?
再问下去,就传出些秘辛了,寺庙、道观等地本就无需收税,兰庭寺的香火又那样旺,银子跟流水一样往佛门清净地流,可不叫人眼红?
这不,有几间寺庙的和尚就嫉妒了,假扮成香客上去捣乱,用火药炸倒了大佛,又放火烧山。可怜那些大师们为了守住寺,一个都没有逃出来。
流言传多了,也就成了真,甚至传入陛下耳中。
先太后崇佛敬佛,天子听闻兰庭寺噩耗,不由大怮,下令彻查。一时间,京中大大小小的寺庙、庵堂、道观等地都迎来了羽林军的身影。
至于为何要查道观?盖因民间禁止私制火药,但全真道的道士们大都要学练外丹,这炼丹的不少方子中,就有能制火药事物,羽林军自然也不会放过。
这些都和姜遗光无关了。
庄子上准备了适合活动的窄袖短衫和各种能隐藏在身上的暗器,姜遗光这几日连睡觉都要穿着它们睡,以免死劫在自己无知无觉时到来。
他们所用纸张、所写书信皆会被近卫查看。容楚岚和他通信时,非常默契地没有提贺韫一个字,只道自己也在查闽省卫家骨瓷一事。
记得卫家的人还是有几个的,京中珍宝阁曾进了不少来自闽省的瓷具,有孩儿枕、瓷马、瓷娃娃等,那时卖得很好。
据珍宝阁的老掌柜说,其中有些就可能来自卫家。
至于哪些是骨瓷,他也记不清了,账本也在几次搬家中遗失了。
姜遗光给容楚岚回信,他怀疑方映荷一直带在身边的瓷娃娃就是出自卫家的骨瓷。
容楚岚和方家人并不相熟,至于他们有玩具更是不清楚。听姜遗光这么说,不免生疑。
方映月与方映荷都拥有山海镜,即便那瓷娃娃有诡异,也该早就被收进去。可听姜遗光所说,在镜中,它一直被那个女童鬼妙妙拿在手里?
容楚岚百思不得其解,想写帖子去方府,可这事儿老是被她忘在脑后。过几日,她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便干脆不去了。
方映月才下葬,方映霞死在了自家庄子上,听闻方二夫人又去了,她暂时还不敢去方家。
方家,方大夫人严氏听了,叹口气:“阿弥陀佛,怎么就塌了呢。”
“方映荷”靠在她身后,一双葱白的手替她揉按两侧太阳穴,“娘,怎么了?”
方大夫人叹气:“还不是因为兰庭寺的事儿。”她握住女儿冰凉的手,不让她太劳累,转过头来,慈爱地抚了抚女儿冷冰冰的面容。
这孩子,身体还是虚,怎么都补不起来,手足冰冷,是气血不足的征兆。
“大囡,兰庭寺前几日不知怎么的,塌了,听说是其他寺里的和尚心生妒忌,故意放火药引发山崩。”严氏叹息,“若不是兰庭寺的大师们,只怕娘也要和你天人永隔。娘一直想着去兰庭寺还愿,可现在……”
说着,她不免也有些怀念自己的次女,“大囡,二囡不知去了哪里。你毕竟是借二囡的名头还魂,世人都当你是二囡,如果不再去兰庭寺还愿,娘心里总是放心不下。”
方映荷眼睛一眨,落下泪来。
一颗颗泪珠从白玉一样的脸庞上滑落,令人生怜。
严氏最受不了她哭,连忙心肝儿肉儿地哄她,把女儿抱在怀里:“大囡,不哭了不哭了,是娘不好,娘不该说这些。”
“大囡是我,二囡也是我,娘,不好吗?”少女低泣道,“还是娘嫌我身子弱,比不得真正的二丫头,能走能跳,能舞刀弄棒?”
“怎么会?娘最疼的就是你。”严氏忙说。
少女身着鹅黄衣裙,裙边露出鲜红绣花鞋一角,格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