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楚岚惊魂未定,心剧烈跳动。
任谁看见一个人在自己面前碎裂也难以平静,更古怪的是,眼前死去的人竟没有骨肉,诡异地裂成无数干净平滑的小块。
容楚岚呆愣片刻后,避开那些碎片,慢慢走过去。
满地飞溅的染血碎瓷片。
方映霞的那张瓷白笑脸完整地从中间裂成两半,两半脸皆爬满细细密密裂纹,犹如一张裂开的纯白面具,下方压着一团黏糊浓黑的头发。
她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容楚岚的心狂跳不止,握着一根箭矢,用箭尖轻轻触碰半张满是裂纹的脸。
咔嚓。
半张脸碎开,化为白色细砂。
容楚岚的手抖了抖,继续用箭矢去拨那对碎片。
只是……她方才看见的那双红色绣花鞋,不见了。
满地碎瓷片,除却染上血的颜色外,没有一片是红的。
她闭了闭双目,才高声叫人进来。
侍女一进来就被吓了一跳,移开眼睛不敢看。
容楚岚道:“打扫干净,一粒砂都不许有。这些碎片收集后碾得再碎些,分散抛在不同的地方,越远越散越好。”
侍女利落跪下听命,容楚岚又说:“让那边的人再打听清楚方家三小姐从前的情况,什么事都好,我全都要知道。”
侍女一愣,却见容楚岚面色冷肃,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便将话咽了回去:“是。”
发生这种事情,容楚岚是睡不着了,换了间屋子进去,坐在窗边沉思。
方映霞说她没疯,可是几年前的她明明是个疯子,自己多年前看见的方映霞,连话都不大会说,只牵着她母亲的衣摆傻笑。
是鬼怪假扮,还是她突然清醒?
又或者……容楚岚脑海里冒出一个更加恐怖的想法。
如果说,厉鬼迷惑了除方映霞以外的所有人,让他们都以为方映霞是疯子……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她赶紧将这个念头按下去。
此时,侍女悄无声息进来倒茶,素白的手托着茶杯,一时间分不清哪个更白皙。
容楚岚正出神,眼角余光瞥到一点红色,细看去,原来是侍女手上的蔻丹。
侍女一福身后退下,容楚岚心不在焉地端起茶盏,谁知刚一入口,便哇一声吐了出来,再一看,更是直接打翻了茶盏,恶心得直作呕。
这哪里是茶?满满一杯全是陈旧发臭的血,还有不少白色蛆虫在里头翻滚蠕动。
“呕——”
哪怕没有喝下去,容楚岚也被恶心得不行,一阵阵反胃,拼命给自己催吐,又勉强抬起头去看正要踏出门的侍女。
侍女正跨过门槛,听得动静回过头来。
那张白森森的脸上竟根本没有五官,平滑一片。它对容楚岚行了个礼,袅娜动作间,露出裙摆下鲜红得几欲滴血的绣花鞋。
而后,它便如一缕青烟般消失了。
只留下不断犯恶心又惊又怕的容楚岚,和一地在脓血中蠕动打滚的白色蛆虫。
……
镜内。
裴远鸿抱着必死的心态慢慢往三楼去。
四周安静得可怕,之前在三楼遇见的那个诡异侍童的模样浮现在裴远鸿脑海里。他更警惕了几分,不住打量,生怕那个侍童不知从哪里就冒出来。
可是,直到他真正踏上三楼的地面,也没有碰上什么事。
就好像他刚才的警惕全都做了无用功似的。
两排房间,不算太长的走廊,地面铺就柔软色泽艳丽的地毯,门口都挂了牌子。
裴远鸿目光微凝。
除了甲一、甲二、甲三这三间房外,其他房间门口挂的木牌全都犹如被水浸透了一般,字迹模糊扭曲。
难道……裴远鸿立刻想起,这是在提示他,除了他们三人外,其他人都死了?
灵慧还背在他背上,血一滴滴往下落。
走廊尽头,阳光从窗口照进来,照得眼前有些刺目的模糊。他听到了隐约的小孩儿的笑闹声。
没有鬼。
没有人。
直到他走到最尽头,也没有遇上任何杀机。
莫非,这三楼竟是安全的不成?
不一定,那个鬼侍童应当还在,只是自己没有犯忌讳罢了。
小孩的笑闹声逐渐清晰起来。他站在楼梯口时,那声音就在走廊尽头。现在他到了尽头,笑闹声又绕到了楼梯口。
小孩?
裴远鸿老觉得有点古怪,又说不上来。
蓦地,他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好似瓷器被砸碎的碎裂声。
不止一声响,而是接连成片的碎裂声。裴远鸿刚要走远,立刻又奔回走廊尽头,从窗户那儿看过去。
探出头后,破碎声响更加清晰,从另一间阁楼传来,应当是在那间阁楼的下层。
应当是姜遗光或方映荷他们之中的一人!
裴远鸿毫不迟疑翻过窗跃出去,稳稳当当落在甲板上,背着灵慧的尸首就跑。
此刻,船只的速度慢了下来。
甲板边缘、栏杆上、船头船尾,都爬上了森白肿胀、湿漉漉的手掌。
那些惨死在江水中的冤魂,终于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