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萍第一次注意到俞飞是在五岁的时候,那时候他刚刚因为饿急了偷吃了家里半个野菜团子被继父狠狠揍了一顿,黑黑小小的他蜷缩成一团躲在离她们家不远的柴草垛下。
明明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俞飞,眼睛却格外黑亮,满脸都是倔强与不屈,像个狼崽子一样。
景萍第一次在一个小孩子身上感受到一种坚韧不挠的精神,宛如朝气蓬勃的一株小树苗,会一直迎着风吹雨打茁壮成长。
当时景萍的妈妈因为生了景萍之后坏了身子不能再怀孕,导致景萍的爷爷奶奶看景萍母女极为不顺眼,天天把想要一个孙子挂在嘴边,景萍受奶奶的影响比较深,有些被洗脑似的想要一个小弟弟。
虽然俞飞和景萍同岁,甚至比她还要大上两个多月,但是他比景萍瘦弱了不少,还比景萍矮了小半个头,加上俞飞经常被继父虐待,使得景萍默默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弟弟,经常偷偷攒下一些吃的去接济他。
那个柴草垛成了她们两个的小据点,也成了俞飞心底最柔软的“家”。
又过了半年左右,景萍的爸爸妈妈发现了景萍用自己的口粮接济俞飞的事,向来心善的两人对俞飞也很同情,商量了一下后便悄悄给景萍多做一些吃的,这样一来景萍也不至于因为给俞飞太多口粮导致自己饿肚子。
后来景萍和俞飞到了上学的年龄,那时候村里人并不重视教育,再加上十年运动还没有结束,所以村里适龄儿童去读书的很少。
俞飞的继父自然一分钱不愿意出,而且俞飞的亲生母亲又给他生了一个同母异父的小弟弟,全家人的视线都围绕着新出生的小弟弟转,俞飞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
景萍的爸爸妈妈实在看不过眼,把俞飞接到了自己家,当做半个儿子养,也存了一些让俞飞以后娶景萍照顾景萍的心思。
景家的经济条件并不富裕,但景萍的爸爸妈妈还是咬牙出钱让两个人一起上学,即使自己吃糠咽菜,也要把景萍和俞飞供应出去。
景萍和俞飞也非常争气,两人一直名列前茅,成了老师心目中考大学的好苗子。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了两三年,俞飞的继父跑到景家大闹了一通,要把慢慢长成劳动力的能帮家里做苦力的俞飞接了回去,景家没办法只能放人。
俞飞的继父让俞飞去开荒种地,不让他再继续读书,景萍的爸爸妈妈劝说了好多次都不管用,后来俞飞有一次趁着继父没注意把同母异父的小弟弟打得同样鼻青脸肿,还威胁继父说要是不让他上学,他早晚有一天会把小弟弟掐死。
继父一怒之下把俞飞打了个半死,然后伤也不给治,直接把他扔进景家的院子,两人自此彻底撕破脸。
景家花了一大笔医药费才把俞飞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景萍的爸爸因为被医药费掏空了家底,不得不跑到工地上做苦力赚钱,有时甚至同时要打两三份工,景家的日子这才慢慢好过一些。
又过了几年,俞飞和景萍在情窦初开的年纪互诉了衷肠,私底下偷偷谈起了恋爱,还相约将来一起考上全国闻名的海云大学,等大学毕业就结婚。
无奈的是,景萍的成绩比俞飞要好很多,即使景萍在课下经常帮他补课,他也因为心里藏了太多事没办法专心学习,成绩一直提不上去。
高考之后,景萍的分数足足比俞飞高了将近一百分。景萍理所当然地被海云大学录取,俞飞则跟海云大学的最低分数线还差着将近五十分。
俞飞安慰景萍,说他可以再复课一年,争取明年考上海云大学陪她。
景萍相信了他的话。
谁知道俞飞根本没有心思复读,而且千艰万苦复一年课,成绩也不一定能提高到海云大学的分数线,所以俞飞等景萍走了之后便瞒着景家所有人到雾河市的大学报道,并且在雾河大学就读的第一个月就盯上了既家世良好又没有心机的范翠红。
接下来的就是贫穷但温润如玉的校草抛弃青梅竹马,转而追求富家小姐的俗套故事,范翠红被俞飞锲而不舍的追求感动,自以为找到了真爱,一下子陷了进去。
其实雾河大学有不少俞飞和景萍的初高中校友,不过她们在外面一直以表兄妹相称,所以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两人的真实关系,这也为俞飞追求范翠红创造了良好的条件。
景萍合上她用来记账的笔记本,水汽缀满眼底,仿佛一个眨眼,眼泪就能奔涌而下。
秦秋意笑着扫了一眼愈发烦躁不安的俞飞,走到景萍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从包里掏出一条新手帕递给她,“算完账了吗?这么多年俞飞一共花了你们景家多少钱?”
接过秦秋意的手帕,景萍擦了两下眼睛后微微抬头,目光不由得对上她清澈的视线,最后像是受到鼓舞一般郑重地点了点头。
景萍的胸口憋着一股气,眉头紧紧地锁着,她拿着笔记本甩了甩,直直地盯向俞飞:“俞飞,你在我们家连吃带住了十三年,小时候的伙食费我就不给你算了,这个账本是我从小学三年级才开始记的,里面分别记录着咱们两个这些年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