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以后再服用酸苦的药汤时,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不喜欢那酸甜清凉的味道,他还是会下意识从侍者送来的糕点里挑一两块山楂糕吃。
“后来一次族中大宴,送我山楂糕的人就坐在我身侧,仆从把一盘山楂糕送到我面前……”
李玄贞忽然停顿下来。
郑璧玉轻声问:“后来如何?”
李玄贞看着画,淡淡地道:“我以为她收买仆从,故意试探我,勃然大怒,提剑砍了席案……”
郑璧玉恍然大悟。
她记得这件事,家宴上李玄贞莫名其妙当众发怒,然后拂袖而去,还是她出面安抚族人。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为朱绿芸缺席宴会的事动怒。
李玄贞自嘲一笑:“其实是我多心了,她不明所以,以为我要当场斩杀她和她兄长,吓得直接退席,从头至尾,她看都没看糕点一眼……”
郑璧玉微微叹息。
可怜,可叹。
李玄贞因为看到山楂糕而暴怒,送他山楂糕的李瑶英却根本不记得这件事。
是的,不必问,郑璧玉可以笃定,送糕点的人只可能是李瑶英。
而李玄贞久久凝视的帛画上那个姿态婀娜的女子,也是李瑶英。
帛画应该是前不久西州都督派内给事太监千里迢迢送回长安的贡品之一,画上的夫妻正是王庭君主昙摩罗伽和王后李瑶英。
郑璧玉有个曾跟随丈夫远赴西州为官的族妹,族妹回京以后,和她说了很多王庭的事。
据说王庭佛子很受民间百姓爱戴,兼之容姿俊美,民间不论是佛教故事画还是风俗人情画,都喜欢按照他的模样作画。
据说当年佛子还俗迎娶李瑶英,朝中不敢有任何异议,民间信众却惊骇万状,纷扰难定,甚至一度引发骚乱。一年年过去,随着他以铁腕推行改革,教化民众,王庭的王权和神权早已分离,王权已经压制神权,信众认识到他意志之坚定,不敢再有怨愤之语。
据说李瑶英这位王后很快就尽揽王庭人心,于是就像人们喜欢以昙摩罗伽的模样作画一样,她的美貌也逐渐在各种塑像和画作中广为流传。
窗前的夕晖慢慢湮没,药盏上的残渍星星点点,已然冰凉。
凉风入殿。
安静的内殿响起李玄贞的咳嗽声,郑璧玉示意侍从关上窗扇,点起灯烛。
柔和的烛光淌满空阔的殿阁,她接过宫人递来的裘衣,披在李玄贞肩头,他接着咳嗽了一阵,苦笑道:“如今比不得从前……连风都不能吹了……”
他曾驰骋沙场,斩敌无数,现在华发早生,早已经拉不动从前常用的长弓了。
郑璧玉知道,李玄贞还远没到迟暮之年,但就像他勇武壮健下这一身的沉疴旧伤,他的心境早已垂垂老矣,像一潭死水,无波无澜,直至彻底干涸。
她的苦是已失去,他的是求不得,而且这份求不得还是他亲手葬送。
她尚有尊贵的地位和无上的荣耀来弥补那一点遗憾,而他回不了头。
一幅帛画就可以勾起所有曾经被他刻意遗忘的过去。
他以前有多恨,就有多狠,后来也就有多悔。
郑璧玉沉默片刻,忽然道:“我曾经以为塞外都是寒苦蛮荒之地,文昭公主之所以选择远嫁王庭,一是为了常伴王庭佛子,二是怕陛下再起报复之心,被迫远走,为卫国公做长远打算。”
后来她发现自己错了。
李瑶英进退有度,即使生下王子和公主,也不愿多管王庭朝堂之事,对沟通贸易和农事兴趣浓厚,常常出宫。
据说多年前曾有大臣非议此事,认为李瑶英身为王庭王后,应该深居宫中养育子女。
昙摩罗伽对那个大臣说:“她嫁的人是我,不是王庭。”
非议自然平息。
李瑶英身份尊贵,又深得人心,还从无错处,大臣知道掀不起风浪,非议不过是为了试探一下昙摩罗伽的态度,他不在意,大臣当然不敢再多嘴。
据说李瑶英外出时,忙完政务的昙摩罗伽会站在高塔遥望城门方向,等着信鹰和侍从送回她的信件。
由于思念李瑶英,他命人沿着西州、王庭到更远波斯古国的漫漫大道上修建了许多驿舍,以确保信件能够顺利到达——不过郑璧玉族妹的丈夫曾笑着说,高塔是真的,但那些驿舍是李瑶英自己主持修建的,主要是为了方便来往商队。
李瑶英成了王后,仍旧可以统领她的部曲卫率,做她喜欢做的事,而不是郑璧玉想象中的孤身远在异国,日夜幽居深宫。
郑璧玉由衷地道:“文昭公主现在过得很好。”
她是魏朝皇后,深知国母尊荣的背后需要付出的心力和牺牲,即使地位稳固,她也免不了如履薄冰,事事小心谨慎,李瑶英身为异邦公主,既能融入王庭,获得爱戴,还能大展手脚,属实不易。
李玄贞望着帛画,嗯一声。
不管是民间的传说还是官员们送回来的奏报,一切都表明:瑶英和昙摩罗伽琴瑟调和,而且远离家乡并没有给她造成太大的困扰,相反,远离长安让她愈加自在。
帛画上的王后情态娇媚自然,落落大方,这样的画流传很广,说明百姓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