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萧箜仪在路上遇到了皇帝身边的康公公,“奴才见过明嘉公主。”
她紧了紧心神,强自镇定地问道:“不知公公来找本宫所为何事?”
“皇上派奴才过来请公主殿下过去一趟。”
“可有说是什么事?”萧箜仪连忙问。
“奴才不敢探问皇上的事。”
萧箜仪有些迟疑,不知道要不要派人去支会萧明珩一声。
可转而又想到,皇帝如今身体亏虚,现下又是青天白日,他再怎么荒唐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
想通这一点,萧箜仪心下坦然了许多,“劳烦公公带路。”
“劳烦不敢当。公主请。”
康公公领着萧箜仪去了太极宫。
进去以后才知道,原来皇帝叫她过来,是想让她抚琴。
“宁儿还在世的时候,每次朕缠绵病榻,都是她在跟前伺候。有她为朕抚琴解闷,朕的身体便好得快了。”皇帝指了指放在屏风前面的矮几,那里已经摆好了一架上好的琴。
得知只是抚琴,萧箜仪心头的担忧散去了些。
她敛袖坐在琴桌后,调了调琴音,也不问皇帝想听什么,便随意地拨起了曲子。
期间,有内侍端着药碗进来,放在不远处的红木桌案上。
皇帝咳了两声,“过来帮朕喂药。”
琴音“铮”的一下,戛然而止。
萧箜仪按捺着厌恶,徐徐起身,一步步朝着桌案走去。
她颤抖着手端起了药碗,却在走向床边的中途,忽然被曳地的裙摆给绊了一下,浓黑的汤药不慎洒在了手臂上。
“怎么这么不小心?康福,赶紧带公主下去更衣。”
“是。”
康公公忙不迭上前,恭恭敬敬地请萧箜仪去后面偏殿更衣。
殿内只有萧箜仪一人,她撩起衣袖,将泛红的手臂泡在冷水中。
更衣的时候,她偷偷闻了衣服上的药汁,发现里面加了一种很罕见的慢性毒。
这种毒初时不会对人的身体造成太大伤害,只会令其精神萎靡,身体亏虚。可随着时日渐久,慢慢加大药量,便能一点点挖空人的身体,神不知鬼不觉地害人性命。
中毒之人死前会慢慢变成不会说话,不能动弹的活死人,可以说是痛不欲生,所以这个毒药在前朝便被列为了禁药。萧箜仪也是偶然在陈文瑜的札记上看到,才通过特殊的气味辨别了出来。
就在这时,窗棂方向传来了细微的响动。
萧箜仪顿时警惕道:“谁?”
“是我。”
听出是萧明珩,萧箜仪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萧明珩一得到消息,便立刻抛下公务,匆匆自宫外赶来,翻窗而入。他身上仍穿着黑色蟒纹袍,神色难掩紧张,“昭昭,你没事吧?”
萧箜仪摇了摇头,“我没事。他让我给他喂药,我假装把药洒在身上,蒙混过去了。”
皇帝须在固定的时辰吃药,如今药洒了,她磨磨蹭蹭地在这里更衣,肯定得换其他人给他喂药。
她算是勉强躲过了一劫。
萧明珩打开冰鉴,帮她换了盆冰水。瞧见她的袖子快要垂落到铜盆中,便往上拉了拉,轻轻握住她的胳膊固定住衣袖。
萧箜仪时不时看向门外的方向,生怕有人在这个时候进来,“珩哥哥,你跑来找我,会不会被人看到?”
纵然他武艺高强,可这么多御前侍卫也不是摆设,当下还是大白天,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发现。
未经允许擅闯太极宫,若真被人发现了,他怕是会被冠上谋反的罪名,难逃一死。
萧明珩却半点不在意自己的安危,他脑子里现在只有两件事,一是她的烫伤严不严重,二是如何替她报仇。
“我没事。”萧明珩下颌紧绷,低头盯着她的伤口,“胳膊还疼不疼?”
萧箜仪随意瞥了一眼,被烫红的地方颜色已经淡去许多了,只是她肤色白,所以还是格外显眼。
她如实答:“不怎么疼了。”
萧明珩又帮她把袖子往上卷了卷,之后便垂首陷入沉默,许久都没了动静。
萧箜仪觉得有些奇怪,试探地叫了他一声,“珩哥哥?”
萧明珩手掌不由得紧攥成拳,嗓音低沉,透着几分压抑的痛楚和愧疚,“昭昭,你再等我一段时日。”
他在尽自己所能地加快进度。
只要再给他一些时日,他定能……
到了那时,就再也没有人能让她受委屈了。
萧箜仪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乌润的瞳仁微微颤动。
她倚靠着他的肩膀,轻轻“嗯”了一声,“好。我等你。”
萧明珩一手扶着她的袖子,另一只手从身后绕过来轻拥住她的肩,眸中情绪浮浮沉沉。
“明嘉公主,您换好衣裳了吗?”门外传来宫女的问话。
萧箜仪心里一个激灵,对着门外说道:“快了。”
她看向萧明珩,连忙推了推他的胳膊,用气声说道:“你快走,别被人抓到了。”
“嗯。你放心出去,我都安排好了。”萧明珩看了眼她的手臂,见已经彻底消了红,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