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漪澜殿的路上,撑伞的荣姑姑压低嗓音问道:“公主,方才那个人似乎看到了您的真容,要不要……”
萧箜仪美眸淡漠,漫不经心道:“一个奴才而已,何须在意。”
宫里头凡是嘴巴长的,最后下场都不会好。
就算有人四处传扬她的容貌,于她来说也无甚大碍,总归这宫里头早就传遍了。
“是。”
刚进漪澜殿,便听见孩童哭闹的声音,萧箜仪不耐烦地蹙起了眉。
宫人们一听小皇子哭了,都吓得六神无主,手忙脚乱地哄他。
萧箜仪目不斜视地从乱糟糟的庭院中走过去,身后传来清冷的一声:“站住。”
她停住脚,却没有回头。
坐在廊下的艳丽美妇啜了口热茶,“诚儿哭了,你这个当姐姐的,就对他视而不见?”
那个正在哭的小胖子就是萧箜仪的弟弟,萧明诚。
才刚四岁,便已经有了长歪的苗头,性子蛮横不讲理,整日闯祸惹得人厌烦。
萧箜仪瞥了眼萧明诚,眸中不自觉浮起点点厌恶。
小男孩胖得像个球,把身上的衣服都撑得皱了起来,小小年纪就胖得看不见五官,眼睛眯缝一般小。
萧箜仪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冷淡地道了句:“真丑。”
说罢,不理会身后梅贵妃的斥责,她径直走进了自己住的偏殿。
因着她那句话,萧明诚又开始扯着嗓子哭嚎,嘴里还尖声谩骂着:“我要打死这个贱人,打死她。”
难以想象一个幼童能骂出这么恶毒的话语。
梅贵妃却早已对此见怪不怪,只吩咐人把宫门关上。
厚重的宫门一关,高墙外头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走过去,蹲在地上用帕子擦了擦萧明诚脸上的泪,宠溺地哄道:“别理你姐姐,等你长大一些,就该她来讨好你了。”
“我要让她在雪地里罚跪,打她板子。”
“好好,诚儿想怎么都行。”
宫女嬷嬷们低垂着头站在一旁,只当没听见。
漪澜殿算得上后宫数一数二大的宫殿,就连偏殿也房屋众多,后面还有个独立的小院子,里头种满了奇珍异草,萧箜仪有兴致时会亲自过来打理花草。
屋里地龙烧得旺,窗扇只开了个缝,温度暖宜。
一进屋,萧箜仪就脱了披风,只穿着单薄的衣裙在暖阁中走动,倒也不会感到寒冷。
晴溪帮她撩起珠帘,萧箜仪走到最里面,跪在佛龛前的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眼虔诚地拜了拜,这才起身去做其他事。
太后信佛,后宫嫔妃为了讨她欢心,也都跟着诵经念佛,每逢初一十五还要吃素斋。
但萧箜仪不是为了凑这个热闹,佛龛香炉是她这两年才让人弄的,外人都不知道她在屋里摆了这个,更不知道她还喜欢抄佛经,戴佛珠。
到了用膳的时辰,萧箜仪也不会出去跟梅贵妃母子一同用膳。她向来只在偏殿活动,连多看他们母子俩一眼都嫌晦气。
过了几日,荣姑姑凑到萧箜仪身边,低声禀报道:“公主可还记得,前两日我们从慈宁宫出来,路上遇到了两个太监?”
萧箜仪正手持金匙,拨弄佛龛前香炉里的香灰,“记得,怎么了?”
“那两个太监死了。”
萧箜仪听见这个消息,依旧没什么反应,连眼神都没起丝毫波澜,“然后呢?”
荣姑姑跟在萧箜仪身边两年多了,都分辨不出公主到底是真心信佛,还是假的信佛。
若说公主真心信佛,怎会听见有人丧命也无动于衷?上次齐嫔的狸奴死了,公主还叹了声可惜,这次听见人死,她却半点反应也无。
若说并非真心信佛,可也没见公主特意作秀给谁看。宫里头的人做事都有目的,若不是为了讨谁欢喜,何必日日虔诚地诵经祈福呢?这么说来,她又像是真心信奉佛法的人。
荣姑姑收起思绪,继而说道:“公主可还记得那日被压在雪地里的少年?奴婢今日托人去打探了一番,这才知道,那少年不是别人,而是七皇子萧明珩。”
听见此人的身份,萧箜仪这才抬眸看了过来,瞳仁如琥珀般清透,“皇子?”
被阉人那般欺凌的黑衣少年,竟是皇子?
“正是,”荣姑姑点了点头,“奴婢听人说梅园那边死了两个太监,便装作采梅去看了一眼,正是那日欺凌皇子的那两个人。”
这般巧合,容不得荣姑姑不多想。所以她多了个心眼,去打听了一番黑衣少年的身份,怎知会得到这样一个出乎意料的结果。
萧箜仪心底起了几分兴味,放下细长的金匙,拿起桁架上的湿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如玉指尖沾染的香灰。
只听她淡然启唇:“我怎么从没听说过这位七皇子?”
“七皇子生母萍贵人身份低微,不得圣宠,生子时难产而死。自那以后,七皇子便独自住在西排最偏僻的落月殿。”
宫里死去的人那么多,一个不受宠妃嫔的死去,哪能在众人心里留下什么印象。
再加上萧明珩极少在众人面前出现,宫宴等正式场合从来看不到他的身影,所以萧箜仪不认得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