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点完嫁妆单子,姜莹要做的便只剩下一件事——绣盖头。
盛安朝有关于绣盖头的习俗,成亲前新妇亲手绣盖头,把自己的感情和对未来的期盼都倾注进去,便能心愿得偿,与夫君和和美美过一辈子,直至白头。
原本姜莹只想随意绣一顶盖头应付了事,只要不太丑,看得过去就行。
可现在,她改主意了,想用自己全部的认真去绣这顶盖头。
幸好最近一直在练习绣花,她的绣工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只要再比平时多认真些,便能将大红的金线牡丹花绣得有模有样了。
沈右安不想委屈了姜莹,婚事从一开始便打算大肆操办,请帖早已广发出去,几乎全京城的权贵人家都知道,那个清冷正直,不近女色的大理寺少卿居然要娶亲了。
只是女方是谁,却几乎没人认识,没人听说过京城有这么一户勋贵人家。于是一时间,四方都在打听,姜莹到底是何方人物。
唯一知道内情的,只有曾经的威远国公府一家。
裴策日日守在沈府外面,却始终见不到姜莹的面,他过得浑噩,说是行尸走肉也不为过。
这天他吃醉了酒,坐在酒楼大门口,抱起酒坛子一股脑往嘴里灌,酒水打湿了衣衫也浑不在意。
凑巧有食客从他身边走过,议论起沈右安的婚事。
“沈大人娶的是哪家的千金?怎么到现在都没人知道?”
“谁知道呢,有传言说她是沈大人的青梅竹马,从永安县带过来的。”
“怪不得沈大人这些年一直洁身自好,原来早已心有所属啊。”
裴策听见这些话立时火从心起,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将手中的酒坛子用力砸向墙角。
酒坛四分五裂,酒液四溅,发出的声响将周围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裴策早已醉得神志不清,站都站不稳,指着这些人醉醺醺地道:“什么青梅竹马?莹儿是我的妾,被沈右安那个小人抢走,我跟他不共戴天!我跟沈右安没完!”
这些食客也是朝中官员,所以才认得沈右安。
他们常在勋贵中间行走,有人眼尖地认出了裴策,“诶,这不是威远国……裴家的二公子吗?”
想看国公府笑话的人多得是,当下便有许多人围过来看热闹,对着裴策指指点点。
裴策对这些议论或嘲笑充耳不闻,只顾发酒疯,“莹儿是我从永安县带过来的!她是我的女人!若不是沈右安卑鄙无耻,横刀夺爱,莹儿早就该嫁给我!”
“莹儿是我的!她才不想嫁给沈右安,沈右安你这个无耻小人,你会遭报应的!”
眼见他越说越过分,有想巴结沈右安的人,便上前去拉裴策。
熟料越阻拦,裴策说得越是起劲。
他们几人无法,只能强行捂住他的嘴,把他给带到一边。
裴策如今可不是国公府公子了,只不过是个没落的贵公子哥,跟如日中天的沈大人比起来,哪个更惹不起,所有人都清楚得很。
“都别看热闹了,走吧走吧。”
“一个酒鬼的胡言乱语有什么好听的?都是瞎编的。”
裴策虽然被人制住带了下去,看热闹的人群也散了开来,但这件事还是以很快的速度传开了。
若不是确有其事,裴二公子怎会如此言之凿凿?
当初裴二为了找一个宠妾,闹得满城风雨,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据他曾经的狐朋狗友说,他那个宝贝的妾室,就是他去江南游学的时候带回来的。
永安县不正好在江南?
这下,流言便彻底炸了锅。
沈右安去大理寺上值,听闻手下来报,说已经找到了当年卢治远教过的姜姓学生,那人名叫姜霄。他曾在案发第二日清晨去过卢家府上,从灶台里救走了卢治远的女儿卢妙莹,带在自己身边当亲生女儿抚养,为了躲避仇家追杀,为其改名为姜莹。
只是后来他弟弟沉迷赌博,看姜莹小小年纪便生得貌美,动了歪心思,趁姜霄不在家,把姜莹抱给了经常走动的人牙子,不知道卖到了什么地方,姜霄遍寻州府也没能找到她。
姜霄到现在都未曾娶妻,一生无子,这些年一直在寻找姜莹的下落。
被沈右安的人找到以后,他当即便说要来京城见姜莹一面,目前还在急忙赶来的路上。
听完手底下人的回禀,沈右安眸光晦涩,一颗心像是被大掌猛然攥住,带起一阵酸涩的钝痛。
沉默半晌,他才低低地叹了句:“造化弄人。”
皎皎的父母都是通明达理之人,她身为家里的独女,本应金尊玉贵,千娇万宠地长大,谁知家里却突遭变故。
后来她跟在姜霄身边,也能得到很好的教导,安然度过一生,却又出了那样的意外。
幸而如今一切都已经查明,皎皎回到了他身边,她的养父也在赶来的路上。
沈右安会用余下的一生,好好补偿这世道对她的亏欠。
“下去吧。”屏退手下,沈右安在房间里待了许久才出来。
晚上,沈右安回到府中,见姜莹纤细窈窕的身影坐在贵妃榻上,微微低头,爱不释手地拿着红盖头瞧,清亮的眸中是藏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