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峰大队的喇叭放起了音乐,激烈高吭的革命歌曲响彻云霄。
陆大门摇着蒲扇,斜斜地躺在门前的龙眼树树底下,身下的躺椅随着他摇蒲扇的节奏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吱”声。
“你这个惫懒货,每天要么不起床,要么起了床就赖在躺椅上,几十年如一日,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才嫁给你这种废物!”一阵尖利的喝骂声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别的时候也就罢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也不说拾掇拾掇自己,你这一身臭味,三米外都能闻到,你要是敢就这样去队长家吃酒席,我就敢从此后不让你进门!”
随着这一连串噼噼啪啪像鞭炮般利索的声音传到屋外,兰草提着一根木棍出来了,她气急败坏地把木棍
戳在门槛上,发出一阵“桄桄桄…”的声音。
陆大门睁开似睡非睡的眼,有气无力地说:
“又来了,又来了,你整天管我身上干嘛?我一个大男人,难道靠脸?靠身上香气来活着?我不是前几天才洗的澡?换的衣服?你整日价不依不饶地大声嚷嚷,本来就没人注意的事,你非要闹得全村都知道了,真是没见识的婆娘…”
“好…好…”兰草气得把木棍挥舞起来,一棍棍地打在门前龙眼树的树杆上:
“我没见识,你有本事别吃我做的饭,别穿我洗的衣服,一个什么事都不干的懒汉,还敢嫌弃我没见识!”
陆大门不动如山,任树上的枝叶飘飘洒洒落在他的身上,他继续摇着蒲扇:“梅梅妈,家里就剩下这一株龙眼肯长些果子,你把它打伤了,明年没果子吃,你可别赖我。”
“好了,妈…”陆梅梅从自己的房里走出来:“你整天骂他有什么用?我都看见你骂了他十几年了,也
没见他肯改,留点力气,帮他洗了算啦!”
“他还是个小娃娃?我还帮他洗澡?”兰草气得眼睛瞪得溜圆。
“不洗怎么办?”陆梅梅暗示地捶捶腰:“等一下,双河家肯定有人要过来,总不能让爸丢脸丢到你亲家眼里吧?”
兰草望了一眼陆梅梅的肚子,恨恨地把木棍一扔:“好,我帮他洗,等解决完这件事情,看我怎么收拾他。”
“你帮我洗,我也不乐意呀。”陆大门继续摇着蒲扇:
“我不是还得走进澡房?还得脱衣服?洗完了还要穿上衣服?多累啊,算了吧,梅梅,你爸我才三天没洗,不脏,不脏啊…”
“你不洗的话,我就让妈每天只做我们俩的饭,你就别吃了!”陆梅梅板着脸使出了撒手锏。
——没饭吃?陆大门终于认真地睁开眼睛,仔细衡量得失。
最后长叹一声:“唉,人家说:女生外向,果然不错,你们看,这女儿,为了个男娃子,这么逼她老子,造孽哇,兰草,都怪你没给我生个儿子,有个儿子我就懒得理这个丫头片子了。”
“生儿子?你也要舍得出那力气动弹才行啊!”兰草看着女儿进了屋,才狠狠地剜了他几眼:“就这个梅梅,还是我自己动弹才有的,要靠你…你陆家连个女娃也没有!”
“…”陆大门被自己婆娘的话堵得说不出来,他终于停止了摇晃手中的蒲扇的动作:“你这婆娘,越发泼辣,什么话都敢说…”
“实话实说,我没什么不敢的,你再惫懒些,我就敢上村里把这事也给你唱出去!”兰草灵光一闪,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了自家男人的弱点。
“说呗,我不在乎,我不要脸也不是一天二天的事情了。”陆大门站了起来:“快点,去澡房,等一下我不让你给我洗澡,你又气得拿棍子打树了,我是可怜这株树。”
兰草一肚子气发作不出来,她恶狠狠地说:“好,你好得很,我忍你,待闺女出了嫁,你才知道马王爷到底是几只眼!”
“马王爷不是也才才两只眼?你一天到晚的尽会瞎编乱造…”
今天是十月一号,村里大清早的就放起了广播,村民看到韦队长,都开着善意的玩笑:“队长,今天是借了光光的光了,让我们听这么久的音乐。”
韦队长一脸的笑容:“等你二婚,我也给你放上一天的广播…”
说话的村民“嘿嘿”一乐:“我倒是想二婚,可我怕娃她妈的搓衣板。”
这时,一个面容坚毅,目光清冷的青年从外面走了进来:“爸,光光的拖拉机到村口了,咱们把鞭炮摆上,等他们到门口,就点火放鞭炮。”
“好,好,你就负责这事就行了,小心别炸到人。”韦队长欣慰地看着自己的二儿子。
多俊的娃,可惜就是不肯听话相亲结婚,现在小儿
子光光都结婚了,他还是不肯点头,不然,部队放假这几天,多安排几次相亲,总能找到个合适的女孩。
韦队长又摇头了,牛不喝水,他也强按不了他的头哇。
拖拉机停在门口的一瞬,新峰村村民蜂拥而上。
一个多小时的颠簸和路上的大风,使得车上众人的头发多少有点凌乱,但这并没有让杨家三姐妹的容色被打上折扣,特别当云妮跃下拖拉机的时候,新峰村的村民都暗暗倒吸了一口冷气。
“哟,这闺女,可真水灵,我看比韦村长家的小囡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