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的痛。
谢御深望着面前神采奕奕、意气风发的少年。
——修为虽不抵剥骨之前的境界,却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显然谢珩在外另有奇遇,重新踏上修行之路,进境速度与玄力精纯度更远超从前。
他身上锦衣宽大,前襟袖口隐约有灵光流转,构成玄妙符号,无风自飘,越发显得风度翩翩,宛如谪仙。
领口处的衣襟微微散开,露出健康的小麦色肌肤,以及半遮半掩的一抹玉佩,淡淡青芒从剔透翠玉深处透出,其内星光波澜起伏,宛如一条细小的银河。
……全是谢御深叫不出名字的极品仙物。
不说穿戴,只看那些从空中飘扬落下,被谢珩踏在足底的花瓣,每一片都蕴含饱满的灵气,只在鼻端嗅到一丝芳香,便让人神清气爽,修为精进几分。
谢御深呼吸急促,目光倏地一偏,落到谢珩垂吹在身侧,修长纤瘦的手上。
白皙手指上赫然戴着两颗戒指,样式简洁,却隐隐透出无上威压。
多半是万金难求的空间戒指。
谢御深心底又酸又痒地想,他自己还一个都没有呢,这小崽子竟然戴着两个……但随即他又想起一则传闻,心头瞬间一颤。
——还有一种可能,也许是修者大能施展通天之术,在戒面上刻印气息,起威慑保护之用。
谢御深心惊胆寒,手一歪,又揪掉半截胡子。
可他越是心中瑟瑟,越忍不住向谢珩和他身后的金玉辇车上瞥,双目一点点充血,近乎赤红。
心中有声音疯狂大喊:把这小崽子的命留下来,把车里藏着的人都干掉,这些应该属于我,只有我才配享用……
只有我!
谢御深拼命按捺心底的疯狂念头,勉强拉扯嘴角,挤出一个笑脸。
“孩子啊……”他拼命眨眼,竟也从腥红的眼圈里挤出几滴眼泪,嗓音震颤道,“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为父之前是一时糊涂,你一定不要怪罪父亲!”
“如今你寻回生父,为父甚是宽慰啊。”
“你看,我谢家好歹也养育了你十数年,消耗人力、资源无数。如此功过相抵,咱们的恩仇……要不就算了吧!”
谢珩几乎被眼前人气笑。
消耗资源无数——这人所指的资源,难道是漏雨的荒废偏院,克扣到只剩几个铜板的月钱,凉到发馊的剩菜残羹?
还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不过也无所谓了。
谢珩微微阖眼。
少年感慨地想,谢府对他再刻薄,好歹在他成年之前,给了他一处容身之所。如此算来,他可以不计较被挖剑骨的钻心之痛——他今日前来,主要目的本就不在此。
谢珩眼尾上挑,唇角微勾,忽然道:“谢子游可在家?”
谢御深倏地一愣。
心头警钟嗡嗡直鸣,中年男子敏感地察觉到一丝不妙,尚未开口,便听谢珩叹道:“以前我与他关系生疏,从不亲近,未曾想此次秘境一行,反而相聊甚是投机。”
谢珩凌厉的眉眼间染一丝柔和,仿佛只是将那个心尖上的名字念在齿间,便已缱绻到柔软满怀。
他微微一笑,朗声道:“谢御深,我们的恩怨可以一笔勾销,不过可否把游游请出来,让我见上一面?”
“这……”
谢御深右眼皮剧烈抽动,不安地蠕动嘴唇,心底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该死,这两人怎么会厮混到一起?
不行,不能让这小崽子见到谢子游!
他们若是见面,自己辛苦已久的布局岂不是全然落空?
中年男子迟疑的表情落入谢珩眼中,即便只有一瞬,亦让少年心头剧颤。
谢珩刀削斧凿般的眉眼瞬间凌厉,俊眉拧起,目露寒光,宛如长剑出鞘,朗声逼问道:“怎么,游游不在府中吗?”
“……在,当然在!”
谢御深反应极快,瞬息之间下定决心。
他狠狠舔着牙槽,心底阴险之意占据上风,面上却露出一副慈祥和蔼的微笑,招呼谢珩道:“孩子,过来,我带你去见他。”
与此同时,谢御深无声退后几步,踩上一处打磨得铮亮的青石。
一张浓黑如墨的符箓从袖口调掉,落入中年男子掌心,被他紧紧攥在指尖。
那青石正是熔炉大阵的阵眼。
——他虽比不得谢珩身后的仙家底蕴丰厚,随手拿出一件都是珍贵灵器,但倾尽谢家百年积蓄,以上古残图为基,布下的熔炉大阵,想来也能拼上一拼!
只是此时阵法虽成,主药却缺。
谢御深心疼地想,这般一来,无法成丹,不知多少玄力要凭空流失。
……但也无妨了,将眼前这小崽子,还有马车里藏起来的家伙一同拉入祭阵。
此乃破釜沉舟之举,是他谢御深踏上通天之路前的最后一道阻碍,不成功,便成仁!
阴毒之色在中年男子赤红眼圈中浮现,却被他微微垂头,掩饰得极好。
谢珩心中亦有疑虑,只是身后的师兄师姐无疑给了他极大的底气,想见游游的迫切心理亦压过一切,促使少年抬脚向前,一步步走入大阵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