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怎么都没想到,赫舍里氏会离开得这般突然。
得到儿子的喜悦还来不及收起,就听到她没熬过去的噩耗。
两人少年夫妻,当年鳌拜专横跋扈,索尼与他向来不和,经过慎重权衡之后,在赫舍里氏与钮祜禄两个家族之间,选了赫舍里氏为后。
在寻常人家,她作为他的妻子,夫妻关系之间的关系,肯定会亲密许多。
只是多了皇后这一层身份,夫妻之间夹杂着太多东西,连说每句话,都要左右衡量。
依着帝后的规矩,两人相敬如宾,在人前,他亦给了她皇后应有的所有尊荣。
康熙无法形容心中的感觉,看着襁褓里刚出生就失去母亲的儿子,一片茫然。
皇后薨逝是朝政大事,康熙下令大行皇后梓宫在乾清宫停留两日后,才移去了别的宫殿。
命妇官员进宫哭灵,康熙也缀朝五日,每天前去灵堂祭祀。
从灵堂回到乾清宫,康熙说不出的疲惫,身上是浓得散不开的香火味,他抬起袖子闻了闻,洗漱之后换过衣衫,坐在塌上失神发呆。
梁九功轻手轻脚上了茶,康熙盯着茶碗神色恍惚,看了一阵之后吩咐道:“你去趟卢家,告诉她......”
康熙突然说不下去了,转头望向窗棂,夏日来临,窗棂已经换成了纱绡,窗外灯影阑珊,如同幻境般不真实。
皇后薨逝昭告天下,他没能如期赴约,她定然知晓原因,按照她的性格,肯定能理解他。
赫舍里氏去后,大清就没了皇后,有多双眼睛盯着这个位置,康熙一清二楚。
他愿竭尽所能给她天底下最好的东西,比如皇后之位。
在当下这个节骨眼上,他半点差错都不能出,让老臣看到他的诚意,他不是薄情寡义的帝王。
只是,所有轰轰烈烈的悼念祭祀,卢希宁都看在眼里。
如今,他把这个位置拿去给她,换了别家,自然会欣喜若狂,换成她的话,会怎样想他?
帝王之情向来如此,他的感情有数,也曾如实告诉过她。只是现今这种局面,他却再也没了以前的底气。
康熙神色黯淡,低声说下去:“等我忙完之后,再出宫去看她。”
梁九功躬身领命前去传话,等回到乾清宫,见康熙依旧坐在原处,连姿势都未曾变过,看着某处怔怔出神。
他心中酸楚,上前回禀道:“回皇上,奴才前去过了卢家,见着了卢姑娘,把皇上的话如数告诉了她。”
康熙抬起头看来,哑声问道:“她.....,怎么说?”
梁九功细细回道:“卢姑娘说请皇上节哀,请皇上一定得好好保重身子。”
康熙愣了下,惨然一笑。
卢希宁只会说节哀,后面的话,他不用想,也知是梁九功添了上去,用来劝说自己。
不止是梁九功,太皇太后也每天差人前来,盯着他好生歇息,私底下也跟他提及过,要好生考虑继后的人选。
这就是皇家,康熙已见怪不怪,选继后是他必须面临的问题。
太皇太后的意思他清楚,先前是赫舍里氏出了皇后,下任继后,反正就那么几家。
不是有遏必隆的钮祜禄氏,就是坚定支持他撤藩,有议政大臣,户部尚书米思翰的富察氏。
选卢希宁为后,将面临的种种困难,康熙早已经深思熟虑过。
她如果敢勇敢进宫,他也会用尽所有的力量,排除所有的险阻,娶她为妻,给她做为一个女人最高的权力。
停灵后送葬,定封号,送梓宫进巩华城安置,每天来回前去祭拜,直到七月,盛夏已快过去。
虽是阴天,却闷热不堪,午间的乌云好似悬在头顶,压得人透不过气,一动就满身的汗。
卢希宁从大门走出来,康熙实在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跳下马车迎了上前,上下打量着她,怜惜不已说道:“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天气太热没什么胃口。”卢希宁低头看着自己,笑笑说道:“其实也没有瘦很多,大哥说我胖瘦都在脸上,看上去很明显,也很吃亏,稍微长点肉,脸就会显得胖乎乎。”
“你一点都不胖,得多吃些才好,秋季来了正好进补,我到时候让太医院给你开几剂补方。”
康熙伸手去拉她的手,被她闪身躲开了:“太热,黏答答的。”
康熙看着落空的手,心也跟着一空,垂头丧气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角落摆放着冰鉴,康熙拉着出汗贴在后背的衣衫,说道:“过一阵就不热了,不过冰没放太多,怕一冷一热对身体不好。”
卢希宁随意点点头,拿帕子擦着额头的汗:“车里很凉快,瞧这天气,等会肯定会下雨。你今天怎么有空出来了?”
御案上堆着一大堆的折子没有批,前方还在打仗,要粮草要军饷的,要调兵遣将,要前去巩华城,康熙忙得连睡觉都没有功夫。
太久没有见到她,康熙快被思念淹没,再也忍受不住,抛开一切出了宫。
不过康熙什么都没有说,只一瞬不瞬贪恋看着她,拿出匣子打开,里面是他亲手一颗颗选好的杏。
捡了颗最大的递到卢希宁面前:“你尝尝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