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自己哥哥交代,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与他人无关。
实际上,完颜兀术以下,金军诸将在弄清楚夺城失败的缘由后,稍作讨论,却只是对今日之战的两件事情比较在意而已:
其一,伤亡有些大;
其二,南阳城防确实有些门道,看得出守城之人是有一番套路与根底的。
而两件事情最终又合成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在设置好足够大足够多的石砲集群之前,要不要继续维持这种烈度的攻城?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四太子完颜兀术早有定论,他要城内宋人一日都喘过气来。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拿女真人,或者说金军主力部队的命往城池方向探路,未免就有些不太值了。
于是乎,一窝蜂张遇理所当然升职了,他现在是大金国河南都监,并被赐下了大量的军械粮草,然后完颜兀术还允许他新编出一万人的‘新军’!这还不算,四太子还许诺了,将来南阳打破了,河南这片地方,京东建个齐国,以东京城为首都,河南建个郑国,以南阳城为首都,此次南征得力之人,虽称孤道寡也未必不可。
对此,张遇当然是欣喜若狂,拜谢四太子大恩之余,发誓赌咒,一定要尽全力替四太子攻下南阳城,生擒那个沧州赵玖。
四太子也是难得笑颜抚慰。
然而,此人回到自己所在的东面营中,进了自己的军帐,却又陡然面黑起来,隔了半晌方才唤来自己结拜兄弟兼心腹副将黎大隐,并在后帐之中向后者说明了一切。
“这是让咱们兄弟去送死的意思!”黎大隐一听之下便跌坐于帐内,然后满脸无奈。“今日三个女真猛安一起助战,却只是损兵折将,连羊马墙都过不得……照着这般下去,得几日才能破了羊马墙?又得几日填完内壕?然后还有城墙!”
“说是要等他们起完砲!”张遇一边玩弄着手中匕首,一边黑着脸应声。“城墙未必需要我们去破。”
“起砲?”黎大隐不由冷笑起来。“女真人须不是傻子,今日知道城防有门道后,必然要弄出足量的砲车来,依俺看,没个两百砲车金人是不会动的,指不定三四百砲车也是有的,而现在营中方才五十砲车……到时候,怕是要咱们兄弟都要死光了!”
张遇也冷笑不止,却一时没有说话。
“哥哥,你莫不是被那句‘称孤道寡’给糊弄住了吧?”黎大隐忽然想起什么,正色相询。
“若被他们糊弄住,今日也就不找你来了。”张遇瞥了对方一眼,连连摇头。“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俺如何有那个贵种的命?还不是被金人围住,一路被人驱赶着到了这里吗?”
黎大隐这才松了口气,复又解释了一二:“不是兄弟多心,实在是如今受制于人,只觉得心里发虚……”
“不必多言了。”张遇复又摇头道。“叫你过来,不过让你想个法子,既能跟女真人有交代,又能尽量存下一些兵马……其实哥哥跟你一样,在金人这里好像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一般,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这一战,不指望有什么赏赐和前途,只求平安熬到战后,到时候手里还能存个几千兵马,咱们兄弟便好寻个偏僻角落,快活几年!”
黎大隐连连点头,便起身拱手称命,然后离帐而去……他是木匠出身,后来被抓了壮丁,在东京城守城时便是砲手,之前又守过滑州,城防上的事情是一把好手。
而眼见着黎大隐去忙活,张遇也不多言,稍作准备,便卸了甲胄,也不顾冬日寒冷,直接光着膀子,只拎着匕首出帐而去,却又号令部属将那些上午刚刚从战场上回来的‘一棍汉’,还有‘新兵’一起驱赶出来,准备继续扩充他的部队。
但很显然,和张遇、黎大隐一样,经历过今日这场惨烈的攻城战后,这支特殊的部队里,有不少人对战争的前景,最起码是他们自己在这场战争中的前景,产生了质疑和动摇。
“你说什么?”
一阵沉默之后,午后阳光下,光着膀子,露出胸前一朵纹身红花的张遇翻身坐到了营寨高处的栏杆上,然后对着第一个出声的中年民夫失笑质问。“不让你们做一棍汉了,你们还不乐意?”
“太尉。”这个明显是被推举出来的中年人赶紧朝着张遇伏地叩首,小心解释。“太尉给脸面抬举,俺们自然感激……”
“都监。”张遇摆弄着手中匕首,不以为意的更正了对方。“刚刚四太子升俺做了河南兵马都监……哪来的什么太尉?”
“是,都监!”中年人继续叩首。“都监给脸面抬举,俺们自然感激,可俺们并非兵士,多是商人、农人,既不会用刀,也不会用剑,更不会杀人,上了阵岂不是白白送命?白白送命倒也罢了,就怕还会误了战事,耽误了都监在金人那里的前途。”
张遇闻言微微抬眉,似乎在思索什么。
而眼见此情此状,栅栏内的人群似乎是得到了某种鼓励一般,而在又一群人的推举之下,复有一人出列,却赫然是已经升为补充兵,今日扛着云梯出发,然后又活着回来的一个年轻人。
和地上那看似小心,其实游刃有余的中年人不同,这年轻人明显畏缩一时,但还是勉强伏地叩首:“都监,我们……俺们其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