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登上九五之位,自然谁都不信。”顾西辞负手立在窗前,窗户虚掩着,只能透过狭窄的缝隙,瞧见外头的景致,“不过,肯这般试探,说明他对于这皇位是势在必得。”
云峰面色凝重,“如此一来,他便会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公子您的身上,这对咱们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凡事皆有两面。”顾西辞回眸看他,“他有心皇位,就说明他早晚要掀了东厂和栾胜,对咱们来说是好事。”
皇帝和东厂,乃是南都的死敌。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公子,您这是要扶持太子?”云峰低低的问。
顾西辞没有做声,在这尔虞我诈之中,人性经不起信任,且计划赶不上变化,谁知道接下来会如何呢?
一切,都得静观其变。
扶持太子?
呵,太子可不像表面上所见的,那般草包昏庸。
见状,云峰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管老老实实的在边上候着,能回到自家公子身边,已然是万幸至极。
太子李璟还真的去了皇帝寝殿外头,也不打扰,就是在外头候着,以至于全宫里的人都知道,太子这般孝心。
皇帝着实有些惊讶,没想到李璟会突然有此行径。
“守在外头?”皇帝愣了愣。
栾胜颔首,“太子原是想进来,奈何您方才喝了安神汤已经歇下,所以便在外头候着,这一候便是一个多时辰。”
“朕,睡了一个多时辰?”皇帝揉着眉心。
栾胜搀着皇帝靠在软垫处,转身去端了参汤过来,“您睡得还算安稳,奴才一直在边上候着,没有任何事情,您只管放心。”
“朕昨儿夜里……”皇帝顿了顿,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做噩梦了。”
栾胜淡淡的笑着,“是啊,您做了噩梦而已,如今外头天都亮了,自然是没什么事了!皇上,可有好些?”
“天亮了……”皇帝闭了闭眼,“栾胜,朕不觉得这场噩梦过去了。”
栾胜掩在袖中的手,微微蜷起,“奴才愚钝,不知道皇上所言何意?”
“噩梦会醒,可有些梦是怎么都不会醒的。”皇帝瞧着从窗外渗进来的光亮,那斑斑驳驳的光影落在了地上,让半个寝殿都亮堂堂的,“那朵兰花……”
栾胜当下行礼,“是奴才无能,还没查出来那朵兰花出自何人之手!”
“是她!”皇帝此刻是清醒的,不似昨夜的浑浑噩噩,但是面色苍白也是真的,说话的时候嗓音都是略略带着颤,“苏南绫……回来了!”
阿绫……
栾胜心头狠狠钝痛,但还是得笑着回道,“皇上,苏南绫已经失踪很多年了,她就算真的还活着,也不可能进这皇宫大内,您说呢?”
“栾胜。”皇帝直勾勾的盯着他,“你是不是把她藏起来了?”
栾胜扑通跪地,“皇上明鉴,奴才对皇上的忠心,天地可鉴!奴才知道皇上惦记着她,又岂会将她藏起,还藏了那么多年?”
“朕不过是随口一说,你如此激动作甚?”皇帝叹口气,“朕的……画呢?”
栾胜回过神来,将书架上的画轴取下,内里收着一副皇帝的亲笔。
画卷上所绘是谁,不言而喻。
“朕一直没敢打开,就怕瞧着瞧着便后悔了,先太子都死了那么多年,朕也登基了那么多年,她怎么就……气性那么大,真的不再回来了?”皇帝自言自语。
画卷铺开,就在床边隔着。
画卷上的人,眉眼传神,栩栩如生。
皇帝打着褶子的手,轻轻拂过画卷上的美人,眉眼间的戾气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处安放的思念,“你与她,不是自小一块长大的吗?她怎么也不回来看你呢?”
“皇上忘了,她更恨奴才!”栾胜说这话的时候,只觉得心如刀割,宛若凌迟。
皇帝忽然笑了,带着几分无奈,“是了,朕还真的忘了,当初是你亲手把人送到朕的身边,然后又亲手送给先太子李肃的!”
栾胜狠狠闭了闭眼,指关节捏得青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