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到的那根羽毛,宁谷一直藏在这双鞋的内侧夹层里。
“宁谷?”钉子嘴都哆嗦了,“宁谷?”
“回去。”锤子过来拽着他就走。
“是宁谷吗?”钉子挣扎着,“那是宁谷吗?”
“是……”锤子低声说。
钉子没等他话说完就嚎了起来:“宁谷!宁谷!”
锤子捂住他的嘴往回拉:“他没事!你再喊两句,团长把我们三个都关起来。”
“关起来?”钉子刚松了一口气,听到后半句,感觉汗毛又支起来了,“关哪儿?”
“钟楼。”锤子说。
“……怕屁!”钉子说,“一块儿关就一块儿关……”
“你有没有脑子?”锤子收紧手,捂死了他的嘴,压低声音,“都关进去了他还怎么出来!”
钉子愣了愣,一下没了声音。
钟楼在旅行者最大的三号庇护所正中间,是一个由金属焊接成的圆柱形高塔,鬼城的最高建筑,几根直插到地底深处的金属支架让它能在鬼城的狂风里百年不倒。
除了顶上的一个钟,钟楼再也没有别的设施,这个钟也只是个摆设,并不走字儿,连个指针都没有,只有一圈数字。不过别说是鬼城,就算是主城,也没有人关注过时间这个东西。
每一个人都知道一秒两秒三秒,一分钟几分钟,一小时几小时,更长的还有十年百年,但没有人清楚几点几分。
对于他们来说,时间只是可以看到开始和结束的一段变化。
或者不变。
钟楼是第一批旅行者建的,为了纪念他们离开主城那一天。
从那天起,他们失去了晨昏。
“好了,”李向检查了一下宁谷腰上的绷带,“老八处理过了,睡一觉应该就能好了。”
宁谷低头坐在窗边,听能到外面呼啸的狂风,这里是钟楼最高处,一个比他小屋更小的房间,地上铺了些被子,基本就占满了。
“你跟锤子说的差不多,他说没看到你拿东西,你说拿了个球又放回去了,”团长说,“不知道你俩是串通好了还是真的,不过我打算相信你俩。”
“谢谢叔。”宁谷说。
“现在我们要确定一件事,”团长的声音变得有些严厉,“你不能再不经允许去主城,会有人盯着你,只要被发现,你就再也没有走出庇护所范围的权利。”
宁谷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回答我。”团长说。
宁谷看着他:“经过允许可以去,对吗?”
“……是。”团长点了点头。
“会允许吗?”宁谷问。
李向偏开了头,看向窗外。
团长没有出声。
“先关着我吧。”宁谷闷着声音。
团长和李向离开之后,宁谷坐在地上发了一会儿呆才躺下了。
腰上的伤不疼了,就像团长说的,睡一觉就肯定好了。
但他现在不敢睡觉,一闭上眼睛,他就还能看到之前的那些混乱画面,有小孩子,有成年人,还有看不清的样子的怪物,耳边各种声音,有斥责,有命令,还有听不出语句的怪异鸣叫,一切都像是旁观,但又全能感受到,那种比他在鬼城打的任何一次架都真实的疼痛。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跟连川对视的那一眼,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后劲?
没错,他并不是被连川伤那一下晕倒的,就那样一个伤,他带着二十个都还能跟人打架,在连川碰到他之前,他就已经站不住了,就因为那一眼。
这趟主城,去得非常混乱,他就像突然被一万多个问号缠身,勾胳膊勾腿的。
诗人,耳边的低语,那个小球……但他现在最想弄清的,就是连川看他的这一眼。
如果这是连川的能力,主城不可能容得下他,他这种狗中狗,肯定是主城的严密监控对象,任何一点异常都不可能有的。
在这么公开的场合使用更不可能,当年旅行者为什么被赶尽杀绝,他们应该更清楚,就是他们干的。
所以这不是连川的能力?
……是英俊的宁谷的能力?
宁谷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腰上的伤都有些疼。
不可能,他可是鬼城恶霸,一直没有能力也就算了,好容易有了能力,居然是自虐?跟人对峙的时候一发动,嘎嘣一下先倒了……
得算是鬼城开天辟地以来独一份,属于感化系。
“哪儿你也别去,”钉子堵着门,看着疯叔,“宁谷成天往你这里跑,你肯定不是真疯子,现在他被关起来了,你都不帮着想点办法吗?”
“关起来好。”疯叔说。
“你说什么疯话!”钉子急了,指着他,“宁谷没少给你找好东西吧!这么多年,别人都不愿意靠近你,就宁谷经常过来跟你聊天,帮你修屋子!还给你拿吃的!”
“关起来好。”疯叔又重复了一遍。
“你再说一遍!”钉子吼了起来。
“他就不该去。”疯叔说完一扬手。
钉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摔进了门外的狂风里。
宁谷从地上一跃而起的时候,身上的剧痛还没有消散,他靠着墙喘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