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其实彼此之间也都有姻亲关系,错综复杂。比如钟渊的侄孙女,就是左韶风的夫人。
可是面对女帝打散门阀、推广新政的决心,钟家决定将筹码压在女帝这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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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徽照例搜罗了一些民间小吃带回宫。
太极宫里正热闹。
大殿后的梨花开了,宋沛在梨园里摆了个戏台,正演他新编的一个仙凡恋的新戏。一对俊俏的少年戏子扮演男女主角,宋沛则演月老。
他这月老比小生都还俊朗风流,小动作又多,惹得宫婢女官们一阵阵笑,注意力全在他身上。
赫连斐则坐在长孙婧脚边,拿银刀削果子。
春天果子少,眼下也就青枣和草莓最新鲜。长孙婧一边看戏一边笑,赫连斐就把草莓沾了蜜糖,送到她嘴边。
严徽走过来行礼。
“回来啦。”长孙婧伸手拍了拍赫连斐。后者才不情愿地咧嘴起身,把位子让了出来。
这么爱争风吃醋,偏偏女帝就喜欢他这样,还拈了一枚草莓喂到赫连斐嘴里:“我和子瑞说正事。你不是说要带几个人去北苑玩吗?去吧。”
不论是真开心还是做样子,总之赫连斐喜笑颜开,招呼着内侍和几个玩得好的少侍牵马去了。
严徽在赫连斐空出来的那个位子上坐下。
他今日买回来的是果酱馅的酥酪,半成品,宫人将酥酪下油锅炸好了才端了上来。
“都吃胖了。”长孙婧口头抱怨着,可闻着那油炸酥酪的香气,还是忍不住拿银叉叉了一个,放进嘴里。
“陛下,当心烫。”严徽忙道。
“这个热着才好吃。”长孙婧品味着,满意地眯着眼。
她的脸颊确实圆润了不少,却丝毫不显臃肿,反而更加富贵雍容。
“钟老都和你说了什么?”长孙婧问。
严徽便将钟氏愿帮助陛下同左、白两家掐架的事说了。
至于和柳怀易有关的部分,以及钟老议论女帝性情的部分,前者是宫中禁忌,后者不过是一个老头子的成见,无关紧要,说了倒像是在搬弄是非。
于是严徽就为尊者讳,给省略了。
听完了严徽的话,长孙婧露出一个幽深的笑,缓缓道:“和我想的差不多。”
钟渊当年致休,本就是抱着以退为进的主意。如今风云再起,他要是不杀一个回马枪,当初岂不是白退让了?
长孙婧看向严徽:“你想参政吗?”
这还是长孙婧第一次问严徽这个问题。
严徽注视着女帝那双透彻而又深邃的眼睛,道:“臣想。”
长孙婧不作声。
严徽继续道:“臣并不是为了那份权力,也不是为了那人上人的富贵,而只是单纯想去做一点事。臣四岁发蒙,苦读近二十载,一直想的就是发挥才干、报效祖国。臣就是想去做一下,看看自己有多少本事,能做出怎样一番成绩!”
热闹的戏曲和宫人的笑声中,长孙婧轻声道:“那好。我再给你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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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徽重新回到枢正殿伺候的事,飞快传遍后宫和朝堂。
表面上,是说女帝有孕后精力不济,让严中侍伺候笔墨。可实际上,严徽的权柄比之前重了许多。
严徽不仅预批折子,还能旁听正殿之中的小朝。甚至在几位执宰同女帝商议政事的时候,他也留在一旁。虽然从来不发言,可谁知道他背后会对女帝吹多少枕头风?
御史们想要上书进谏,却是被女帝一句“什么规矩写了后宫侍君不能担任外官了?”
御史们回去番大雍律法,把书翻烂了都没能找出相关条例,于是纷纷傻眼了。
是的,后宫侍君“不便”参政一直是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却并没有写进法典里,规定死了。
而这个事情背后还有一点男人们见不得光的私心:女帝年幼,世家送子弟去做她的侍君,多多少少有借此机会掌控女帝的想法。要是白纸黑字写了后宫不得参政,那还怎么玩?
可长孙婧非但没有被他们架空成傀儡,还利用这个游戏规则,扶持了自己的人上位。
之前京中拿“秉笔侍君”这一名号编排了多少笑话,现在人家终于名副其实了起来,倒是让那些笑话了他的人有点想哭。
严徽也有点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势头。
由他进谏,长孙婧批下的第一道谕旨,就是将今年进士科考试的卷子糊名处理,以示彻底的公正。且从今以后,所有科举考试,试卷全部糊名。
本朝在这之前的科举,自己凭本事考中的其实只占一部分,近一半的人,除了有学识,更多的还是靠人情关系做的官。
改为糊名后,判官不知考生身份,才能做出公正的判断。
这消息一出,不少寒门子弟都将对严徽的抨击和偏见改成了赞美之词。
紧接着,长孙婧从大理寺和御史台各点了几名她近来倚重的年轻官员,同严徽一起,组成了一个班子,专查各地官员违法乱纪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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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开过,海棠怒放,满城烟雨朦胧。
细雨转成暴雨,京城里的人将春衫换成了轻薄的夏衫,又到了端午赛龙舟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