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一日比一日暖, 大地解冻,春雨来得也越来越勤快。
到了二月二的春耕节,长孙婧纵使有孕,依旧亲自出席了开春的天子亲耕仪式。白岳青作为东君,虽是男子,却行国母之职,也举行了亲蚕礼。
长孙婧肚子里这一胎, 要比头胎稳许多。她就是嗜睡, 害喜并不严重。
严徽变着法子从宫外给长孙婧捎些新奇的蔬果点心。韩晴很是有些紧张,觉得宫外的东西不牢靠。可长孙婧很喜欢吃。
女帝有孕,宫宴自然不方便再宠幸后宫。
可就连赫连斐这样脑子里一根筋, 直知道横冲直撞争宠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的女人更需要男子温柔体贴的陪伴。而这个时候男人对女人的好,也最容易被女人记在心里一辈子。
于是后宫的争宠之战非但没有暂时偃旗息鼓,反而更激烈了。
宋沛同梨园艺人隔三差五编排新的歌舞戏剧,还亲自登台演出。他风流倜傥,又擅舞, 台姿颇好,是个难得一见的俊俏小生。
而赫连斐则比较苦恼。他的才艺在骑射方面。长孙婧要安胎,自然不能和他去骑马打猎。缠着长孙婧撒娇呢, 她精力有限,又要添个孩子, 反而有些腻烦这作态。
还是林少侍给赫连斐出了个主意:“如今陛下身边有严中侍关照衣食住行, 郎君不论做什么, 都有点拾人牙慧。倒不如把目标从陛下换成大公主和陛下腹中的孩子。讨好了孩子,一样讨好了母亲。”
于是赫连斐撩起了袖子,找了宫廷御用的工匠指点,亲手给大公主和没出世的孩子做玩具。胎儿还不知男女,赫连斐便做了两套。从各种小人偶,机关小兽,到小弓箭刀枪,越做越上手,越做越精致。
而且做这些玩意儿,需要人长时间潜心静气。赫连斐起初很不耐烦,但是又不肯推给工匠去做。没想日子久了,他竟然将性子给磨练了出来。
长孙萱立刻就迷上了赫连斐做的一套高东草原牧民家。那毡蓬的盖子可以掀开,里面的一家四口小人不仅关节可以动,还能换衣服。更有一大群牛羊马匹,可以随意摆放。
开春后,长孙萱满四岁,正式发蒙。长孙婧为女儿选了一批年岁相仿的权贵子弟做伴读,其中就有长孙萱的小未婚夫左鸿。
说是伴读,其实这么大的孩子每日也念不了什么书,不过凑在一起玩耍罢了。
赫连斐的这套牧民之家极得孩子们喜欢。女孩儿摆弄着小人玩过家家的游戏,男孩们则用马匹牛羊玩打仗,玩上了瘾。连带着,长孙萱对赫连斐都亲近了起来。
只有穆清还是同过去一样,不争不急,安安分分地待在笙阳殿里,做个有名无实的中侍。
“则正这弟弟,性子同他真是南辕北辙。”杨骏私下对温延道,“这个年纪的少年郎,不思慕女子吗?我在他那个年纪,明月奴还没及笄,不得不憋着。他却好像真没那想法似的。莫非不喜欢女人?”
“你又不着边际胡诌了。”温延一边拨琴,一边打着琴谱,“他们和我们不一样,选入宫的时候,验身那一环很严格,全都验证过了的。我看那孩子性格如此,情绪埋得深。这种人的感情反而比常人要浓烈得多。你看则正就知道。”
“那对他可不是好事。”杨骏喝着隔年醇香的青梅酒,赏着廊外初绽的桃花和李花,“后宫之人,深情的人往往过得悲剧。”
温延抬眼朝杨骏望了一眼。
“我听说有两个承宠过的少侍也上书请求出宫了。”温延道,“陛下准了。”
“和我说这个做什么?”杨骏笑,“我要想走,五年前就走了。”
“是啊。”温延道,“我们打小就入了宫,已经被这一方水土养服了。宫外的世界,反而不适合我们了。”
杨骏忽而斜睨温延:“听说安阳最近又给你寻了一张古琴谱?”
温延没有作声。
杨骏嗤笑:“自打这孩子当年落到冰窟里被你顺手救了,就对你很不一般。不过她的分寸一直拿捏地挺好的,从来不会逾矩,不会引起陛下不悦。”
“明月奴她,没有什么不知道的。”温延道。
杨骏想了想,“也是。”
一名太极宫的内侍走来,道:“志云君,宣平君,郭奉君回宫了。陛下命奴来请两位郎君去太极宫一见。”
“英奇兄回来了?”杨骏兴致勃勃地爬了起来,“快,继之。看他这次又带回来什么好玩的东西。”
“你多大的人了?”温延慢吞吞地放下了笔,清冷的脸上也挂起了愉悦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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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宫今日宾客盈门,十分热闹。
严徽的父母弟妹正好今日进宫觐见女帝,在惠安门的时候同郭奉君的车驾遇上了。
郭英奇有门牌,抢先一步进了宫门。严家人从车里望出去,只见一队劲装儿郎轻装快马,很是飒爽。
等严家人随着朱九青到了太极宫,里面一片欢声笑语。男人们呼兄唤弟,稚童奶声奶气地叫着阿叔,一副阖家团圆的气氛,倒显得自己家有些来得不是时候。
大庆宫的富丽壮观已让严家人晃了眼,等进了殿中,只见宫室华美辉煌,满室锦绣。
高处端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