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瑄轻笑,凑近了些,如画的眉眼近在咫尺“圆圆,我好看吗”
金兰绷紧了面皮,假装没听见。
朱瑄得寸进尺,拉起金兰的手,又含笑低声问了一遍。
金兰孤身一人进宫,了无牵挂,被朱瑄撩得心烦意乱,心一横,抬起头,朗声道“好看太子殿下俊秀飞扬,无人能及。”
靠得最近的侍从抖了一下。
杜岩轻蔑地瞥一眼左右看吧,我没骗你们吧太子妃她就是这么奔放
朱瑄丝毫不以为仵,仍是微笑,拉着金兰走近内室。房里点了红烛,满室烛火摇曳,灯影幢幢,朦胧的光影中,宫人进进出出,两人行过拜礼,又被宫人搀去内室换了身礼服,一道道繁琐的进酒、进饭仪式过后,金兰不知道换了多少套礼服,晕晕乎乎照着黄司正的指引下拜站起,站起下拜,已经不记得自己身在何方了。黄司正扶着她走到锦褥前,让她和朱瑄东西相向而坐,女官捧着两瓢酒走上前。
金兰和朱瑄一人接了一瓢,低头浅抿一口。
两瓢的手柄用线连在一起,寓意夫妻同甘共苦,永不分离。喝酒的时候,两人离得很近,近得金兰能感觉到朱瑄的呼吸,她学过规矩,错开朱瑄火热的视线,不慌不忙啜饮一小口,余光忽然看到朱瑄朝自己眨了眨眼睛。
风姿清冷、高雅如谪仙的皇太子,居然在喝合卺酒的时候朝她做鬼脸
金兰一愣,喝的酒来不及咽下,扑哧一声呛着了。
她又羞又窘又气,低头咳嗽,呛得满脸红晕,宫人忙上前帮她顺气。
朱瑄示意宫人退下,接了杯茶在手里,送到金兰唇边,亲手喂她喝,看她双颊晕红,不胜娇羞的模样,一笑,在她耳畔低语“一枝红艳露凝香。”
一听就是在调笑。
金兰差点又呛着,这就是他的以礼相待
朱瑄看她不咳了,嘴角笑意浮动,轻声说“别怕,今天没人来闹你。”
金兰喘匀了气,一声儿不言语。
朱瑄挑眉,站起身,“你先歇着,我出去一会儿。”
他走的时候嘴角仍有笑意。
金兰嘴角轻抽很好笑吗
走到门口的朱瑄脚步突然一顿,站在半卷银钩的水晶帘下,回头看一眼内室。
金兰立刻正襟危坐,收起脸上的表情,一副低眉顺眼的端庄之态。
她头戴凤冠,博鬓珠串轻轻摇曳,一身宽大繁复的常服,端坐在布置华丽的新房拔步床内,妆容太厚,有些看不出原本的五官了,那双眼睛依旧清清亮亮,恍如月下秋水。不论什么时候,她看人的目光永远明亮清澈,又清又透,带着一种淳朴天真的孩子气,即使在十多年的家庭冷暴力下长大,依然如斯。
无论何时,只消让她含笑的目光瞧上一眼,天都亮堂了几分。
朱瑄脸上笑意敛去,唇角上扬,眸底却浮起星星点点泪光。
山泉散漫绕阶流,万树桃花映小楼。闲读道书慵未起,水晶帘下看梳头。
圆圆,你终于回来了。
殿中侍从目送朱瑄出去,相互交换了一个惊骇的眼神太子老成稳重,什么时候这么高兴过哪怕朝中内阁大臣当着嘉平帝的面夸奖太子,太子也是一脸谦虚持重的表情,不悲不喜,古井无波,让人无法窥测他的心境,今天却丝毫不掩饰他的喜悦又或者说,太子实在太开心了,以至于根本无法隐瞒克制。
侍从面面相看,几乎同时认定了一点他们得好好伺候太子妃,不能有一点怠慢。
杜岩无疑是所有东宫仆从中最先意识到金兰在朱瑄心中地位的人,朱瑄刚出去,他立刻领着人上前服侍金兰卸妆换衣。
金兰迟疑了一下“还没到时候吧”
杜岩含笑说“今天圣上高兴,外面的宴席一时半会散不了,千岁爷怕殿下累着,吩咐小的先伺候殿下换衣、用些茶点,爷说殿下要是累了就先睡一会儿,不用等他。爷还得应酬一会儿。”
说着几名内侍鱼贯而入,抬来一架大理石桌案和提盒,开始安排茶点面果,席面不似待客的那般极尽丰盛排场,俱是小巧精致的黑漆小碗,看菜色似乎也平常,没有油腻腻的大盆羹汤和炖肉,看着似乎不多,一眨眼却摆满了整张桌案。
金兰只在半夜上妆前吃了些雪花洋糖炒米,接下来水米未进,但典礼气氛肃穆,心情紧张之下倒是不觉得饿,不过一整天穿戴礼服行大礼,肩膀骨头都快压散了,点点头,示意内侍帮她取下沉重的头冠。
内侍服侍金兰洗去妆容,给她松松挽了个家常小垂髻。她鬓发松散,一身海天霞大袖缠枝牡丹花罗宽衫,走到桌案前,目光飞快环视一圈,发现外面天还没黑,从槛窗照进、落在金砖地面上的光线微微泛青。
内殿的拔步床太大,里三层外三层,重重纱帐掩映,除了一道道做隔断的槅扇门,还有廊庑、走道,就这么一架床,比她在贺府住的院子还大,槅扇内红烛燃烧,灯火摇曳,一片喜气洋洋、绚烂辉丽的金赤流光,她还以为天已经黑透了。
桌案设在一座庭院人物图镶嵌螺钿黑漆金屏风下,屏风阔大,每一扇屏皆绘有精细园景,云雾飘渺,水纹粼粼,做工精细,浑然天成,灯光下浮动一层浅浅的金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