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文虽是戏言,却已有几分笃定。
穆清轻笑,指着张新道:“你看他资质如何?”
“根骨不差,”上官文放下茶杯,折下一段绿竹,在空地上舞起剑来。
上官文的剑杀意很浓,他最初学剑就是为了报仇,他这个人,从来不是表面那样斯文,骨子里透着戾气,几年出家修身养性,也没有消去他的杀意。
剑起,风来,寒风在耳边呼啸,整个人若置身冰天雪地,杀机无处不在。
不必人提醒,张新也知道这是对他至关重要的时刻,眼也不眨盯着那把剑,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身上的寒意不能使他动容,无孔不入的杀机也不能使他变色。
上官文停下剑,温和道:“记得多少?”
张新怔怔出神,眼中还有剑舞的残影,片刻后道:“很多。”
上官文失笑,将竹剑递过去,“试试看。”
张新紧紧握住那把剑,目光还有些呆滞,他出神回想片刻,忽然闭上眼睛,略显笨拙的舞起剑。
在今日之前,他从来没有碰过剑,没有接触过任何与武功有关的事物。
他从穆清口中知道江湖,也从江湖路过,却从未真正进入江湖。
翠绿的剑连绵成影,动作笨拙可笑,却已经有了两分意境。
上官文笑意渐渐扩大,向穆清道:“姑娘的这一份贺礼实在是合我心意。”
他自身根骨极好,但却不在意弟子的根骨,学剑,更重要的是悟性和毅力,要有将同一个招式挥上万遍的耐心。
对上官文来说,张新的根骨不是他见过最出色的,但他本身却是他见过最适合学剑的。
张新抱着竹剑忐忑地站着。
上官文朝他招了招手,温声询问:“你可愿拜我为师?”
张新看向穆清,征求她的意见。
穆清没有看他,低头喝茶:“看你自己的意思。”
张新点了点头,扑通一声跪下,叩首道:“徒儿张新拜见老师。”
他还要再磕头,上官文将他扶起,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正式的礼等到待会再行。”
上官文也是心有傲气的人,他的大弟子,当在万众瞩目下入门,整个江湖为之见证。
“时间差不多了,”上官文感受到在院外徘徊的老者,“姑娘与我一道去前院可好?见一见江湖群雄。”
后一句话打动了穆清,今日应该有宗师到来,她也想见一见江湖上真正的高手。
于是她微笑道:“好。”
……
上官文收徒,来的人很多,有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也有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侠客,剑心山庄来者不拒,不过待客的地方有限,有的人只能在站着。
夏家作为江湖名门,自然有一席之地,
夏欢一身青衣,清丽中英气勃勃,与兄长夏亦同席,同时还有其余几个夏家兄弟姐妹。
“怎么什么人都能来这里?”
夏家一名弟子见到又有一个满身青涩的少年被小厮领了进来,忍不住小声嘀咕。
虽然他还算知道场合,声音压得很低,但也难免被附近几个桌子的宾客听到了,夏亦陡然侧首盯着他,目光阴沉。
那名弟子脸一白,怯怯低下头。
桌子上再没了声音。
夏欢只面无表情看了兄弟姐妹们一眼,便垂首陷入了自己的思绪,无人能看见她眼底的野心和疯狂。
在夏家,除非特别出色的子女,否则最终都会被夏隐嫁给或者娶了他看好的人,替夏家维持结交人脉。
夏欢已经快到了年纪,她一手剑法轻灵曼妙,在江湖上被好事者捧了个仙子的称呼,很是拿的出手,夏隐已经在着手为她挑选夫婿。
夏欢不想嫁,哪怕夏隐为她挑选的夫婿不会差到哪儿去,可她最想做的还是脱离夏家。
而目前能帮助她实现这一点,唯有上官文。
成为一名宗师的弟子,从此后,夏家再也不能控制她。
几个重要席位上的高手们忽然停止了低声交谈,抬头看向一个方向。
一直悄悄关注他们的其余人意识到有人来了,而值得他们如此在意的,唯有上官文。
四下安静下来,像是有一阵风拂过,主位前站着一人。
灰衣僧人,面容文雅,带着书卷气。
“上官前辈!”
“上官宗师到了!”
众人一阵低呼,百闻不如一见,只一个出场,便难倒了无数人。
他们连他的动作都看不清。
几个重要的席位上的宗师不止在看上官文,还在看另一人。
穆清带着两个半大孩子出现在席位,一如上官文,无人看得清他的动作。
华林舟摸了摸下巴,忽然戳了下旁边的小和尚,“小觉真,你师叔的头发怎么还没长出来?不是说还俗了吗?”
觉真小和尚撇了华林舟一眼,双手合十,一本正经道:“觉真不敢妄议长辈。”
“迂腐,”华林舟又小声道:“那我再问你,跟你一块来的人是不是姓秦?”
觉真小和尚皱眉,“那也是长辈。”
华林舟叹了口气,“你这小和尚,忒无趣了。”